钦天监官员那“妖星乱国”、“前朝禁术”的指控，如同淬毒的匕首，直指林凡要害。太极殿内刚刚因“万象显真”而稍缓的气氛，瞬间再次冻结，甚至比之前更加凝重压抑。文武百官的目光如同实质，聚焦在林凡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或说是……最后的辩解。
御座之上，李世民的目光深邃如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龙椅扶手，看不出喜怒，但那无形的帝王威压，已让殿中不少官员屏住了呼吸。
林凡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震动。对方果然知晓《鲁班秘苑》在他手中！是晋王透露？还是“鼍龙”的情报网？此刻已无暇深究。他必须接下这致命一击，并予以反击！
他并未直接回答李世民关于《鲁班秘苑》的质问，而是转向那名出列的钦天监官员，嘴角勾起一丝略带讥讽的弧度：“这位大人星象之学，果然精深。却不知大人可知，星辰运行，自有其轨，所谓‘妖星’，多是未能理解之寻常星体，或……是有人借星象之名，行构陷之实？”
那官员脸色一僵，强自镇定道：“林员外郎此言何意？星象示警，乃上天垂训，岂容你质疑？！”
“上天垂训，自不敢疑。”林凡语气从容，话锋却陡然锐利，“然，人言可畏，尤其是……心怀叵测之人言！大人口口声声《鲁班秘苑》乃前朝禁术，却不知其内容为何？无非是记载先人智慧之机关、格物、数理之道！敢问大人，钻研先人智慧，以利今世民生，何罪之有？莫非我大唐，要因噎废食，将前朝一切皆视为洪水猛兽吗？！”
他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凛然正气：“陛下！《鲁班秘苑》确在臣手！此乃臣于晋阳公主故居，为护卫先皇后遗泽，偶然所得！臣得此书，未曾有一日敢忘将其用于正途！墨方！”
墨方早已准备多时，闻声立刻打开另一个木箱，取出几件小巧却结构精密的物件——一个利用齿轮组放大力量的小型起重模型，一个利用水力自动计时的小装置，还有一个改良后更加稳定安全的“金粉”密封储存罐。
“陛下，诸位同僚请看！”林凡指着那些物件，“此乃臣与属下研读《鲁班秘苑》后，结合当下所需，改良或新制之物！或可省民力，或可助农耕，或可保仓储！格物之学，旨在经世致用！若因一书之名，便断其为‘禁术’，为‘乱世之兆’，岂非如同见刀兵便言其必为凶器，而忘其亦可保家卫国乎？！”
视觉的冲击，加上林凡铿锵有力的辩驳，让不少官员暗暗点头。是啊，东西是死的，人才是关键的。若林凡真能用这《鲁班秘苑》中的知识利国利民，那岂不是大唐之福？
崔琰见状，心知不能让林凡就此扭转舆论，立刻出列喝道：“巧言令色！纵然你所言有些许道理，然则异石能量狂暴，金粉惑乱心智，此二者皆是你格物所出，危害已现！岂是区区几句‘用于正途’便可轻描淡写？！”
终于图穷匕见，回到了最核心也最危险的“奇石”与“金粉”问题上！
林凡心中冷笑，知道这才是今日对决的真正核心。他早已料到对方会在此处发难。
“崔给事中此言，才是真正的以偏概全！”林凡毫不退让，“火能焚屋，亦能烹食；水能覆舟，亦能载舟！异石能量，若引导得法，或可为无穷动力之源；金粉特性，若研究透彻，或可开医药麻醉之新途！关键在于如何掌控、如何运用！而非因惧其险，便束之高阁，永绝其利！”
他转身，再次面向御座，深深一礼：“陛下！臣深知‘奇石’、‘金粉’风险，从未敢懈怠管控！书院观测室已多次加固，金粉研究早已暂停并封存！然，因噎废食，绝非强国之道！臣恳请陛下，允臣继续深入研究，探寻驾驭此类事物之法，使其终有一日，能为大唐所用，而非为敌所乘！”
他将“为敌所乘”四个字咬得极重，目光似无意地扫过之前指控他的钦天监官员和崔琰等人，暗示他们可能才是真正想利用这些力量危害大唐的人。
李世民的目光在林凡和那些官员之间缓缓移动，依旧没有表态。但这种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压力。
就在这僵持不下，气氛几乎凝固的时刻，一个谁也没想到的插曲发生了。
一直在林凡身后，抱着他那宝贝蟹钳，努力减少存在感的朱黑胖，因为太过紧张，肚子突然不争气地“咕噜噜”一阵巨响！在这落针可闻的大殿里，这声音显得格外突兀和……滑稽！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朱黑胖顿时涨红了脸，手足无措，下意识地想把手里的蟹钳藏到身后，结果手忙脚乱之下，那巨大的蟹钳“哐当”一声掉在了光洁的金砖地面上，还向前滑行了一小段距离，正好停在了一名老御史的脚边。
那老御史被这突如其来的“暗器”吓了一跳，低头看着那黝黑发亮、形状狰狞的蟹钳，又抬头看看一脸窘迫的朱黑胖，气得胡子直抖：“你……你这莽夫！竟敢携此凶器上殿？！欲刺王杀驾乎？！”
朱黑胖吓得魂飞魄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陛……陛下恕罪！草民不敢！这……这是俺的……俺的传家宝！是用来看家护院、开……开锁防身的！不是凶器啊！”
他情急之下，口不择言，把“开锁”都说出来了。
林凡以手扶额，恨不得把这憨货立刻塞回地缝里去。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然而，这荒诞的一幕，却意外地打破了殿内极度紧张的气氛。不少官员忍俊不禁，就连御座上的李世民，嘴角都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程咬金更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声如洪钟：“哈哈哈！老家伙，瞧把你吓的！一个螃蟹爪子就把你唬住了？俺看这玩意儿下酒不错！”
那老御史被程咬金笑得面红耳赤，更是气结。
就在这略显混乱的当口，一直沉默的晋王李治，忽然轻声开口，声音温和清澈，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父皇，儿臣以为，林员外郎所言，不无道理。”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这位年幼的皇子。晋王竟会为林凡说话？
晋王李治缓步出列，姿态优雅从容，对着御座躬身道：“《鲁班秘苑》乃是母后遗泽，儿臣亦曾听闻。其内所载，确为先人智慧结晶。林员外郎能得之并思用于国，其心可嘉。至于‘奇石’、‘金粉’，风险固然存在，然正如林员外郎所言，关键在于引导与掌控。若因惧怕风险便全然禁止，恐亦非明智之举。儿臣相信，以林员外郎之才，假以时日，定能寻得趋利避害之法。”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肯定了林凡的“心”，又点明了“风险”，最后还表达了“期待”，将自己放在了客观中立的立场上。
但他选择在此时出声，其深意，耐人寻味。是在众人面前示好，缓和关系？还是以退为进，另有图谋？
林凡心中警惕更甚，晋王此举，绝非单纯帮他解围那么简单。
有了晋王这番看似公允的发言，殿内的风向似乎又发生了微妙的偏转。
李世民深邃的目光在晋王身上停留片刻，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鲁班秘苑》，既是文德遗泽，便暂由林凡保管研读，务使其利国利民，不得有违。‘奇石’、‘金粉’，风险未明之前，严禁擅用，相关研究，需朕特许，方可进行。钦天监所言星象，朕自有考量。至于今日之争……”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崔琰等人，又落在林凡身上，“皆为国事，各抒己见即可。望尔等日后，能将心思多用于实务，少作无谓之争。”
没有明确的支持，也没有严厉的惩罚，更像是一种各打五十大板的平衡之术。但这对于深陷弹劾漩涡的林凡而言，已是难得的喘息之机！至少，他保住了《鲁班秘苑》，也没有被彻底限制死“奇石”和“金粉”的研究。
“臣，领旨谢恩！”林凡深深一礼。
崔琰等人虽心有不甘，但见陛下已做出决断，也不敢再多言，只得悻悻退下。
退朝的钟声响起，这场惊心动魄的金殿斗法，暂时告一段落。
走出太极殿，阳光有些刺眼。林凡长长舒了一口气，后背的官袍已被冷汗浸透。
“东家……俺……俺是不是又闯祸了？”朱黑胖抱着他那失而复得的蟹钳，小心翼翼地问。
林凡看着他那一脸后怕又无辜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竟有些气不起来：“回去再说。”
王伟和墨方迎了上来，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老板，总算暂时过关了。”王伟低声道。
林凡点了点头，目光却望向远处正在内侍簇拥下缓步离开的晋王李治的背影，眼神凝重。
“过关？”林凡轻轻摇头，“恐怕……只是开始。晋王今日之举，意味深长啊。”
他摸了摸怀中那本《鲁班秘苑》，又想起月倾城“晋王非友”的警告。
今日晋王看似帮他说话，实则将他与《鲁班秘苑》更紧密地捆绑在了一起，也将他推到了更显眼的位置。接下来，“鼍龙”会如何反应？晋王又会提出怎样的要求？
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酝酿。
（第222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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