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萃阁归来后的几日,长安城表面风平浪静,但暗地里的波涛,林凡感知得一清二楚。晋王李治的沉默,比直接的攻击更让人心悸。那日“万象显真”虽暂时破局,却也彻底将他自己和格物书院推向了风口浪尖,皇帝那“重用与猜忌并存”的目光,想必也愈发锐利。
“树大招风,功高震主……”书房内,林凡指尖敲击着桌面,看着窗外格物书院方向升起的袅袅炊烟(那是墨方在试验新的冶炼炉),心中已然有了决断。“是时候了,执行‘韬光养晦’的终极阶段——以退为进,主动上交权柄。”
新大纲第三部分的核心便是“急流勇退,巧布后手”,他必须走在皇帝和政敌发难之前,将可能引发帝王猜忌的“庞然大物”交出去,换取自身和核心团队的安全,以及未来的自由。
“王伟。”林凡轻声唤道。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王伟的身影便已出现在书房门口,依旧是那般沉稳干练,眼神中透着洞悉一切的明了。他显然早已料到林凡会有此决定。
“东家,”王伟微微躬身,“各项产业、账目、人员名录、核心技术目录(可公开部分)均已整理归档,分为‘上交’、‘保留’、‘秘密转移’三部分。‘大唐速运’的全国网络节点图与运营手册也已备好。”
林凡满意地点点头,与王伟之间无需多言,默契已达巅峰。“说说你的具体方案。”
“是。”王伟走上前,将一份厚厚的文书放在书桌上,“核心思路是:**主动、彻底、公开。** 我们主动提出,将‘林氏商号’主体,包括布行、香水工坊、白糖技术(部分)、酒楼连锁(不含核心配方)、以及‘大唐速运’的绝大部分股权和管理权,无偿进献给陛下,归于皇室产业或户部辖制。我们只保留格物书院、与程家等合伙的军械研发部分,以及……朱黑胖负责的特殊养殖场。”
林凡闻言,嘴角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保留朱黑胖的养殖场,这主意……妙啊!既能显示自己并非完全割舍“奇技淫巧”,又因其看似“荒诞不经”,反而不会引起太大忌惮,甚至可能成为一道护身符。
“理由呢?”林凡问。
“三大理由。”王伟条理清晰地分析,“其一,**产业过于庞大,已非臣子所能私有**,进献陛下,以彰忠心,解君王之忧。其二,**利国利民**,如‘大唐速运’、水泥官道等,纳入国家体系,更能惠及天下。其三,**臣欲专心格物之学与书院育人**,为大唐培养更多栋梁,此乃臣之本心,亦符合陛下‘帝者之师’之誉。”
完美!林凡心中暗赞。这套说辞,既全了李世民的颜面,解了他的心病,又标榜了自己的高风亮节和远大志向,几乎让人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好!就按此办理。”林凡拍板,“准备一下,我明日便上书陛下。”
就在林凡与王伟紧锣密鼓筹划“上交国家”大计的同时,格物书院的“特种养殖研发中心”内,我们的朱黑胖同志,正对着一群新来的、毛色油光水滑的**兔子**,进行着他最新的“伟大”实验。
自从上次“照妖显真镜”立下大功(他自己坚信不疑),朱黑胖的研发热情空前高涨。他觉得,既然镜子能照妖,那一定能照出更有用的东西!他听闻西域有种“月光兔”,毛发能在夜里发光,便异想天开地想要**人工培育出“金光兔”**,用来……嗯,用来在晚上读书不用点灯?或者给东家做一件金光闪闪的兔毛大衣?
他找来那面“立下大功”的铜镜,又翻出之前配制“金光不破如意砖”时私藏的一小罐**金粉催化剂**(与上次残渣不同,这是正品!),还偷偷摸摸去厨房顺了一罐上好的**蜂蜜**。
他的逻辑简单而直接:镜子能反光,蜂蜜是甜的能吸引兔子,金粉是金色的!把蜂蜜涂在镜子上,再撒上金粉,让兔子去舔!这样,金光不就能“吃”进肚子里,然后长出发光的金毛了吗?
说干就干!朱黑胖将蜂蜜厚厚地涂在镜面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撒上一层金粉,制作成了一面“金光灿灿蜂蜜镜”。他得意洋洋地将这面镜子放进兔笼,满怀期待地看着那只被选中的幸运(或者说倒霉)白兔。
那兔子嗅到蜂蜜的甜味,好奇地凑过来,伸出舌头开始舔舐镜面。
一开始,一切正常。兔子舔得欢快,朱黑胖看得开心。
然而,他忽略了两点:第一,那金粉催化剂,本质是某种化学物质,并非食用金箔;第二,镜子是平的,兔子舔着舔着,舌头不可避免地沾上了大量混合着金粉的黏稠蜂蜜。
悲剧发生在片刻之后。
或许是金粉刺激了兔子的味蕾或消化道,又或许是蜂蜜太黏,只见那兔子突然停止了舔舐,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咯咯”声,开始疯狂地甩头!黏糊糊、金灿灿的蜂蜜金粉混合物,被它甩得到处都是——笼子上、墙壁上、朱黑胖的新衣服上……
这还没完!兔子似乎感到极度不适,开始在笼子里上蹿下跳,金色的黏液随着它的跳动四处飞溅!更糟糕的是,它在挣扎中,后腿猛地蹬在了那面“金光灿灿蜂蜜镜”上!
镜子“哐当”一声从食槽边滑落,镜面朝下,恰好扣在了旁边另一只正在打盹的兔子身上!
那只被打扰的兔子受惊炸毛,“噌”地蹦了起来,顶着头上的“金色头盔”(粘在背上的镜子),带着一身黏糊糊的金粉蜂蜜混合物,如同一个失控的金色陀螺,在养殖场内横冲直撞!
它所过之处,一片狼藉。其他兔子被惊得四处逃窜,撞翻水盆,踢飞草料,整个养殖场瞬间陷入了“金色混乱”!兔毛与金粉齐飞,蜂蜜共草料一色!
朱黑胖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试图去抓那只“金色头盔兔”,却被它灵活地躲开,自己反而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了一滩混合着兔粪和蜂蜜金粉的不可名状物体上……
当林凡和王伟听到动静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朱黑胖瘫坐在地上,欲哭无泪,满身金粉黏腻,而养殖场内,几十只兔子或多或少都沾上了金粉,在夕阳的余晖下,反射着诡异而滑稽的光芒,仿佛整个兔子窝都实现了“金光化”……
林凡看着这如同被金色风暴席卷过的现场,以及坐在“黄金圣衣”上、一脸生无可恋的朱黑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能忍住,扶着门框哈哈大笑起来。
王伟的嘴角也剧烈抽搐了几下,勉强维持着严肃,但眼中满是无奈的笑意。
“黑胖啊黑胖……”林凡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这‘金光兔’……成果斐然啊!我看以后这里改叫‘点石成金兔舍’算了!”
朱黑胖委屈地抬起头:“东家……俺……俺又搞砸了……”
“无妨,无妨。”林凡走上前,忍着笑拍了拍他沾满金粉的肩膀(手感黏腻),“至少证明了,金粉外用,效果……很显着。回头让墨方来看看,这金粉粘性如此之强,说不定能在军工上有点新想法。”他总是能从朱黑胖的失败中找到意外的“收获”。
清理工作自然又是一番鸡飞狗跳,但这场意外的闹剧,却冲淡了林凡决定上交权柄的那份凝重。
次日,太极宫,两仪殿。
林凡身着朝服,手捧厚厚的奏章与文书,恭敬地立于殿中。龙椅上的李世民,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爱卿所奏,朕已阅。”李世民缓缓开口,声音沉稳,“主动献上偌大家业,只求专心格物育人……林凡,你可知,满朝文武,会如何议论?”
林凡深吸一口气,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清晰道出:“陛下,臣起于微末,蒙陛下信重,方有今日。然商号庞大,已非人臣之宜。臣深知‘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之理。且‘大唐速运’、水泥官道等,关乎国计民生,归于朝廷,方能真正惠泽万民。臣之本心,在于格物致知,为陛下,为大唐,培养可用之才。此乃臣之夙愿,亦不负陛下‘帝者之师’之期许。至于旁人议论,臣,问心无愧。”
他这番话,说得恳切而坦荡,既点明了交出权力的必要性,又表明了自己的志向,更是将李世民捧到了一个无法拒绝的高度。
李世民沉默了片刻,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林凡的内心,看看他究竟有几分真心,几分算计。
殿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良久,李世民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丝复杂的笑容,那笑容中有欣赏,有释然,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
“好一个‘问心无愧’!”李世民的声音提高了几分,“林凡,你总能给朕惊喜。不贪恋权财,急流勇退,心系家国天下……满朝朱紫,能及你者,有几人?”
他站起身,走到林凡面前,亲手扶起他:“你的忠心,朕知道了。你的请求,朕……准了!”
“谢陛下!”林凡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知道这最关键的一步,成了。
“不过,”李世民话锋一转,“格物书院,乃你心血,亦是国之未来,你需好生打理。朕会命户部、工部派人接手商号与速运,你需妥善交接,不可使民生动荡。”
“臣,遵旨!”林凡恭敬应道。
“此外,”李世民看着林凡,眼神深邃,“你虽卸下商号重担,但朕仍需你之才智。工部员外郎之职,暂且保留,协理军器监与将作监,尤其是……那《鲁班秘苑》所载机关之术,需尽快转化为国之利器。”
“臣,定当竭尽全力!”
走出两仪殿,林凡感觉浑身轻松了不少。权力的枷锁已经主动卸下大半,未来的道路,似乎宽阔了许多。
然而,就在他回到侯府,与王伟分享这一好消息时,王伟却带来了一个新的消息。
“东家,刚刚收到‘影卫’(王伟建立的情报组织)密报。”王伟神色略显凝重,“在我们准备交接的产业名录中,原本计划保留的、位于洛阳的一处小型货栈,三日前,收到了一件奇怪的‘礼物’。”
“礼物?”林凡挑眉。
“是一个密封的铜管,没有署名。”王伟低声道,“里面只有半块……**鸟雀令牌**。与我们之前在漕帮事件中得到的那半块,似乎……能严丝合缝地对上。”
林凡的心猛地一沉。那诡异的鸟雀令牌,那手机里时隐时现的未知App……他本以为随着商业帝国的上交,这些麻烦也会随之远去。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的手机,指尖传来一阵微弱的、冰冷的震动。
**看来,有些漩涡,并不是你想离开,就能轻易脱身的。真正的暗流,或许才刚刚开始涌动。**
(第241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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