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沃茨礼堂的清晨永远像一锅煮过头的坩埚。格兰芬多长桌边，哈利·波特正把脸贴在沾了果酱的桌面上，手指在木纹间绝望地摸索。
“罗恩！”他对着空气吼，“我的眼镜消失了！”
红发好友往嘴里塞了第四根香肠，腮帮子鼓得像只仓鼠。“那就戴上它啊。”声音含混不清。
“问题是我找不到它！”哈利猛地抬头，翠绿眼睛眯成两条茫然的细缝。
“那就去找！”罗恩挥着叉子指挥，油星差点溅到赫敏的《魔法史笔记》上。
“可我没戴眼镜根本看不见东西！！！”哈利捶了下桌子，南瓜汁杯惊险地晃了晃。
“所以去戴眼镜啊！！！”罗恩的嗓门盖过了拉文克劳那边的背书声。
“我！找！不！到！我！的！眼！镜——！！！”
“那！你！就！去！找——！！！”
两人脸对脸咆哮，赫敏“啪”地合上书，额头重重磕在厚重的封皮上。四周学生默契地端着盘子挪开半尺。
斯莱特林长桌则是另一番景象。阿尔文·莱斯特兰奇的羽毛笔正流畅划过羊皮纸，记录着月长石粉在缓和剂中的精确反应时间。墨迹未干的字母棱角分明，像他微蹙的眉尖。直到余光瞥见邻座闪烁的反光——
布雷斯·扎比尼鼻梁上架着一副圆框眼镜。镜片在晨光下折射出熟悉弧度。
“梅林的臭袜子，”德拉科拖着长腔，银勺搅着燕麦粥，“扎比尼，你什么时候瞎的？这玩意儿丑得像从巨怪衣柜里刨出来的。”
布雷斯优雅地扶了扶镜架：“路边捡的宝贝，审美独特才显身份。”
阿尔文的目光越过喧闹的人群，精准落在格兰芬多长桌。那个顶着乱糟糟黑发的救世主正暴躁地挥舞手臂，脸上空荡荡的，罗恩·韦斯莱的吼声几乎掀翻房顶。他收回视线，银灰色眼眸平静无波，声音不高却像冰片划过空气：
“扎比尼，你脸上是波特的眼镜。”
布雷斯笑容一僵。
德拉科手里的勺子“当啷”掉进碗里，他猛地扭头看向格兰芬多方向，又迅速转回来盯着布雷斯的鼻梁，淡金色眉毛高高扬起，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上翘。
“哦？”布雷斯很快恢复镇定，指尖点了点镜框，拖出懒洋洋的调子，“我说怎么视野格外……救世主风味呢。”
礼堂另一头，赫敏忍无可忍的尖叫声穿透喧嚣：“哈利！别喊了！你的眼镜在扎比尼脸上！”
瞬间，整个礼堂像是被集体施了“无声无息”。数百道目光“唰”地聚焦斯莱特林长桌。哈利茫然地转向声音来源，眯着眼徒劳地“看”着。罗恩嘴里的香肠掉回盘子，目瞪口呆。
布雷斯·扎比尼顶着全场注目礼，慢条斯理地摘下眼镜，对着晨光煞有介事地检查镜片，吹了口气，用斯莱特林绿银相间的餐巾慢悠悠擦拭着。
“原来如此，”他拖长了调子，声音清晰地传到格兰芬多这边，“我说谁会把这么……有历史感的古董随便乱放呢，波特。”他捏着眼镜腿，像展示一件稀罕物，“需要我送还给你吗？或者……”他恶劣地停顿，“你打算摸过来拿？”
德拉科发出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肩膀抖动。克拉布和高尔笨拙地跟着咧嘴。
哈利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摸索着想站起来，膝盖“咚”地撞在长凳上。罗恩赶紧扶住他，朝着斯莱特林方向怒目而视：“扎比尼！你这个小偷！”
“小偷？”布雷斯挑眉，一脸无辜，“捡到失物，等待失主认领，这是基本美德，韦斯莱。倒是你们……”他意有所指地扫过哈利狼狈的样子，“看管好私人物品是巨怪都懂的道理吧？”
阿尔文垂着眼，重新拿起羽毛笔，仿佛周围的骚动只是背景杂音。笔尖在“月长石粉遇魔力波动易产生紫色絮状沉淀”这行字下方轻轻一点，晕开一小团墨迹。德拉科凑近他，压低声音，幸灾乐祸几乎要溢出来：“你说疤头现在是不是连扎比尼有几根手指都数不清？”
阿尔文没抬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魔药笔记粗糙的纸页边缘。他想起某个魔药课后，在昏暗走廊拐角撞见的情景：哈利蹲在地上，像只迷路的鼹鼠，双手在石板缝里徒劳地扒拉。那副圆眼镜就躺在他脚边一步远的地方，镜片在烛光下幽幽反光。当时自己……阿尔文的笔尖在羊皮纸上悬停了一秒，最终只是无声地绕开了那团墨渍。
“波特。”阿尔文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礼堂里嗡嗡的议论。他站起身，黑袍垂落，身姿挺拔得像禁林里最冷峭的松。他径直走向格兰芬多长桌，脚步声在骤然安静的大厅里格外清晰。
哈利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眯着眼努力分辨靠近的身影轮廓。
阿尔文停在格兰芬多长桌前，无视罗恩警惕的目光和赫敏探究的眼神。他从口袋里抽出一方深灰色的手帕——干净，挺括，没有任何纹饰。他展开手帕，隔着布料，从僵住的布雷斯手中取过那副圆眼镜，动作流畅得像处理某种魔药残渣，避免直接接触。
然后，他隔着长桌，将裹着手帕的眼镜平稳地推到哈利面前，正好停在他摸索的指尖前方半英寸。
“下次，”阿尔文的声音像地窖里拂过的冷风，清晰得每个字都像冰珠砸在石板上，“需要我帮你把它焊在脸上吗，波特？”
他转身离开，袍角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身后，是哈利终于抓住眼镜的悉索声，罗恩的抽气声，赫敏的轻咳，以及斯莱特林那边爆发的、德拉科再也憋不住的响亮大笑。布雷斯耸耸肩，从银盘里拈起一颗青苹果，对着光欣赏，仿佛刚才的一切与他无关。阿尔文坐回原位，重新拿起羽毛笔，仿佛只是随手拨开了一粒碍事的灰尘。礼堂的喧闹重新沸腾起来，只是这次，所有的窃笑和目光都牢牢锁定了那个手忙脚乱戴上眼镜、满脸通红的救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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