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维强行压下的骚乱，并未让三一门凝重的空气有半分舒缓。
他站在静室门口，身上那代表天师威严的雷法金光早已散去，只余下一身洗得发白的道袍，以及眉宇间怎么也化不开的疲惫。
唯一的破局点，在里面。
那个如同破碎瓷器般，躺在寒玉床上一动不动的身影。
他推门而入。
静室内，李慕玄正趴在一堆杂乱的卷宗上，双眼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
他的周围，一边是三一门古老泛黄的道家典籍，另一边，则是李玄霄亲手绘制的，充满了现代工业风格的“战争工坊”设计图纸。
两种截然不同文明的智慧，此刻正无声地对峙着，却都对床上那个男人束手无策。
“真的……”
张之维的声音有些干涩，他看着李慕玄，这个平日里永远智珠在握的男人，此刻憔悴得像是一夜之间老了三十岁。
“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李慕玄缓缓抬起头，布满裂纹的镜片下，是一双空洞的眼睛。
他摇了摇头，动作缓慢而沉重。
“没用。”
李慕玄的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砂纸在摩擦。
“常规方法，全都试过了。”
“掌门的道体，正在被这个世界的天地法则排斥，或者说……抹除。”
“任何外来的炁，无论是疗伤圣药还是我们的功法，进入他体内，都会被法则判定为‘同类项’，反而会加速这种排斥和崩解。”
“我们救不了他的身体。”
“我们越是救他，他就死得越快。”
静室之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张之维的心，一寸寸地沉入谷底。
“但……”
李慕玄的语气突然一转，空洞的眼神里，竟燃起了一丝近乎癫狂的火苗。
“我们或许可以……唤醒他的灵魂！”
张之维猛地看向他。
“既然这个世界的天地法则要抹除他，那我们就干脆让他变得……更不属于这个世界！”
李慕玄站了起来，因为激动，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掌门以前跟我聊过一些他那个世界的古怪道理，叫什么……底层代码，系统不兼容。”
“现在的情况，就是掌门的‘系统’和这个世界的‘系统’冲突，导致了‘蓝屏死机’！”
“既然修复不了，那就重装系统！”
“用一种更高级，更纯粹的‘外来法则’，强行覆盖掉他身上那些已经乱成一锅粥的法则烙印，让他从灵魂层面，从底层代码，进行一次彻底的‘重启’！”
张之维听得头皮发麻。
这些词他大多听不懂，但那股子疯狂的意味，他懂了。
“用什么？”
他追问道。
李慕玄没有说话，他颤抖着手，从怀里最深处，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页残片。
是从被地爆天星碾碎的“观察者”残骸中，唯一留存下来的东西。
它不是金属，也不是纸张，材质不明。上面刻画着扭曲、盘绕、看一眼就让人头晕目眩的诡异符文。
那些符文仿佛是活的，在微微蠕动，散发着一股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高高在上的冰冷气息。
“用这个！”
李慕玄将那页“天书”残页拍在桌上。
“这是敌人散播的‘高级饲料配方’，是它们那个维度的法则体现！”
“它既是毒药，也是我们现在……唯一的钥匙！”
张之维瞳孔骤缩。
用敌人的东西，去救己方的统帅？
这已经不是饮鸩止渴了，这是直接往肚子里灌砒霜！
“你疯了！”
张之维低吼道，“这东西会把他变成什么？怪物吗？！”
“那也比眼睁睁看着他化为飞灰要强！”
李慕玄也吼了回去，他指着天上，那道越来越大的漆黑裂缝。
“天师！我们没有时间了！再不做点什么，我们连当怪物的资格都没有！”
张之维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他看着李慕玄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又看了看床上那个气息越来越微弱的年轻人。
最终，他闭上了眼睛，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
“后果……”
“我来承担。”
李慕玄斩钉截铁。
良久。
张之维睁开眼，吐出了两个字。
“动手。”
计划被迅速敲定。
三一门内，所有精通精神秘法、性功修为最高的弟子，全被召集到了静室之外。
他们盘膝而坐，神情肃穆，将自身的神魂之力调整到最平和、最稳定的状态，准备为这场疯狂的豪赌保驾护航。
静室内。
陆瑾、张之维、还有几位信得过的掌门分立四方，布下阵法，以防任何意外。
李慕玄站在寒玉床边，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将那页“天书”残页，贴在了李玄霄的眉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
那页“天书”就像一片普通的纸，安静地贴着。
“开始！”
李慕玄低喝一声。
他与几名核心长老同时催动精神力，如同一根根最精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接触到那页“天书”上蕴含的法则信息。
然后，他们像引导一条桀骜不驯的毒龙一般，将那股冰冷、扭曲、混乱又充满着至高秩序的法则洪流，极其缓慢地，导入李玄霄那片死寂的识海之中。
这个过程，比在刀尖上跳舞还要凶险百倍。
稍有不慎，李玄霄的灵魂就会被这股信息流瞬间冲垮，彻底湮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李慕玄的额头布满了冷汗，他的精神力消耗巨大，脸色比纸还要白。
就在那股外来法则，即将触碰到李玄霄灵魂核心的瞬间。
嗡——
所有人都感觉大脑猛地一震。
那页“天书”残页上的扭曲符文，骤然亮起了一道非黑非白，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诡异光芒。
与此同时。
在李玄霄那片无尽黑暗、万物不存的意识深渊里。
一个他从未见过，却又在瞬间理解其意的，无比古老、无比复杂的异星符文。
凭空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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