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眼镜的身影消失在二楼的阴影中，冰冷的命令却依旧回荡在死寂的车间里。
“把它和那个垃圾一起带出来。”
林风站在原地，喘息渐渐平复，但内心的波澜却愈发汹涌。评估结束了，以一个b+的评级和一句“比预期要好”的冰冷赞赏。而他手中的金属管，成了所谓的“门票”。
门票？通往何处的门票？更深层次的知识？更核心的机密？还是……更无法回头的深渊？
他看了一眼地上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老人。在金丝眼镜口中，他只是需要被清理的“垃圾”。一种物尽其用后便被无情丢弃的消耗品。
林风沉默地弯腰，先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下那截金属管。确认其能量已彻底平息，如同死物。他脱下外套，将其仔细包裹好，背在身后。然后，他走到老人身边。
老人脸色灰败，口鼻间的血迹已经凝固，呼吸微弱但还算平稳，似乎只是精神受到了巨大冲击而陷入深度昏迷。林风探了探他的颈动脉，确认他还活着。
“垃圾”吗？
林风的目光闪烁。他做不到像“影武者”那样彻底漠视生命。但这个老人确实看到了太多，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带他出去，交给“影武者”，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可不带他出去，自己就无法通过评估，之前的一切努力和冒险都可能付诸东流，甚至可能引来更可怕的后果。
“道德困境：拯救无关人员与自身利益及安全冲突。最优解：优先确保自身通过评估，后续视情况尝试争取老人生存可能（概率极低）。”
大脑冰冷地计算着利弊。
林风最终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他弯下腰，将老人背了起来。老人的身体很轻，仿佛只剩下骨架，带着一股酸臭和化学药品混合的气味。
背着一个人，行动变得笨拙了许多。林风一步步走出破败的车间，来到外面的空地上。
一辆黑色的、没有任何标识的厢式货车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行过来，停在他面前。侧门打开，里面是冰冷的金属内饰，没有任何座椅，只有两个穿着灰色制服、面无表情的男人。
金丝眼镜并不在车上。
其中一个灰制服看了一眼林风背上的老人，又看了看他背后用外套包裹的金属管，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冷漠地示意他将人和东西放进车厢。
林风将老人轻轻放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然后将那截包裹好的金属管放在一旁。
另一个灰制服递过来一个黑色的眼罩和一对隔音耳机。
“戴上。”声音毫无起伏。
林风没有反抗，依言照做。眼前瞬间一片漆黑，外界的声音也被彻底隔绝，只剩下自己心脏的跳动和血液流动的声响。他被剥夺了视觉和听觉，如同货物般被运送。
货车行驶了很久，路线蜿蜒曲折，显然是在故意迷惑他的方向感。但林风的大脑依旧在默默记录着每一次转弯的幅度、每一次加速减速的G值、甚至轮胎碾压不同路面的细微震动变化。
“路径模拟计算中……根据转向惯性与时间推算，目前可能位于城西工业区与北部山区交界地带……”
不知过了多久，货车终于停下。
侧门再次打开，眼罩和耳机被取下。突如其来的光线让林风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灯火通明的地下停车场。空气冰冷干燥，带着淡淡的臭氧味和一种无菌环境特有的气息。四周停放着几辆同样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车辆。停车场尽头，是数部需要权限验证的金属电梯。
这里就是“影武者”的一个据点？
两个灰制服没有说话，只是示意林风跟上。其中一人拎起那截金属管，另一人则像拖麻袋一样，粗暴地拖着昏迷老人的脚踝，走向一部电梯。
林风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电梯下行，数字显示到了地下五层。门打开，眼前是一条宽阔明亮的银色金属走廊，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没有任何窗户的金属门，门上只有复杂的编号和指示灯。
这里安静得可怕，只有他们几人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们来到一扇标着“b5-07”的门前。灰制服进行了虹膜和掌纹验证，厚重的金属门悄无声息地滑开。
里面是一个类似实验室准备间的地方，各种仪器闪烁着指示灯，但空无一人。
拖着老人的灰制服直接将老人扔进了房间角落的一个透明隔离舱内，舱门自动闭合，发出气密声。然后他看也不看，便转身离开。
另一个灰制服将金属管放在一个实验台上，然后对林风指了指房间里的一个椅子：“在这里等着。”说完，也转身离开。
金属门再次闭合，房间里只剩下林风，以及隔离舱里昏迷的老人。
林风没有坐下，他仔细地打量着这个房间。一切都很干净，很先进，但透着一种非人性的冰冷。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那个隔离舱上。老人像一件标本般躺在里面，各种传感器自动贴附在他的身体上，屏幕上开始跳动着他的生命体征数据。
就在这时，房间里的一个扩音器响起了金丝眼镜的声音，他似乎正在某个监控室观察着这里：
“感觉如何？林风同学。第一次真正接触到‘基地’的感觉。”
林风抬起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个隐蔽的摄像头：“很……高效。也很冰冷。”
“冰冷是必要的。”金丝眼镜的声音带着一丝淡漠，“情感会影响判断，尤其是在面对未知和危险的时候。你今天的表现，理性成分占主导，这很好。但最后对‘垃圾’的那一丝多余的关注，是瑕疵。”
他果然一直在看着。
“他只是个无辜的老人。”林风忍不住说了一句。
“无辜？”金丝眼镜似乎嗤笑了一声，“当他被那点可怜的贪欲驱动，去触碰他根本无法理解的力量时，他就已经不‘无辜’了。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则，从来不是建立在‘无辜’之上的。你需要尽快明白这一点。”
林风沉默不语。
“好了，闲谈到此为止。”金丝眼镜的语气恢复公事公办，“你带来的‘门票’——那截管道内的残留物，活性虽然很低，但纯度尚可，具有一定的研究价值。作为你通过评估的奖励，你可以获得一次提问的机会。关于能量，关于我们，关于你自己，你可以问一个问题，我会视情况回答。”
一个问题？
林风的心脏猛地一跳！这是他渴望已久的机会！无数疑问瞬间涌上心头：异能来源？组织目的？催化剂真相？历史渊源？……
但他迅速冷静下来。只有一个问题，必须问在最关键的点上！对方只会“视情况回答”，意味着问题必须巧妙，既不能触及核心机密引来拒绝或怀疑，又要能获取真正有价值的信息。
“策略分析：直接询问核心机密（如组织目的、异能来源）大概率被拒绝。询问历史（如民国异象）可能获部分信息但价值相对较低。最优选择：询问与自身密切相关的、技术性的、且能间接揭示组织态度的问题。”
大脑飞速运转，瞬间筛选出最优选项。
他抬起头，看向摄像头，问出了那个深思熟虑后的问题：
“我想知道，‘催化剂’能量，或者说‘b型共振波’，除了干扰和破坏，是否存在……可控的、建设性的应用方向？比如，对我这种‘感知型变异’而言？”
这个问题，既关注了能量本身的应用（技术层面），又紧密联系自身情况（表明思考深度），同时隐含了对未来发展的探询（组织是否进行此类研究），相对安全，且可能获取宝贵信息。
扩音器那头沉默了几秒钟。
然后，金丝眼镜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带上了一丝真正的欣赏：
“很好的问题。触及了本质，且显示出你的思维并未局限于眼前。”
“答案是：存在。”
“建设性应用，甚至才是我们研究的终极目标之一。‘催化剂’的能量特性极其特殊，它在破坏生物体神经稳定性的同时，也拥有激发潜能、促进特定基因表达、甚至与某些特殊物质产生‘共创造’效应的可能。”
“至于对你……”金丝眼镜顿了顿，“你的‘感知’能力，从某种意义上说，本身就是一种低烈度的、无害化的‘建设性应用’体现。你的大脑意外地与这种能量达成了某种共生与适应。而如何进一步引导和强化这种能力，正是后续‘培养’计划的一部分。”
“更多的，现在知道对你没有好处。努力提升你的评级吧，林风同学。b+，仅仅是个开始。当你拿到‘A’，甚至更高时，你会接触到真正的……新世界。”
话音落下，扩音器再无声音。
金属门再次滑开，之前的灰制服站在门口：“跟我来，送你离开。”
林风最后看了一眼隔离舱中的老人，屏幕上的生命体征依旧微弱但稳定。他不知道自己未来会怎样。
他跟着灰制服走出房间，重新戴上眼罩和耳机，再次经历了那段隔绝感官的旅程。
当眼罩再次被取下时，他已经站在了离自家小区不远的一条僻静巷口。夜色深沉，周围空无一人。那辆黑色厢车早已消失不见。
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但背后那消失的金属管，脑海中金丝眼镜的话语，以及那个关于“建设性应用”和“新世界”的暗示，都在清晰地告诉他——
真实的一角，已然揭开。
而他的道路，才刚刚延伸进入那片更加深邃、更加未知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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