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面地点定在一颗荒凉、布满陨石撞击坑的小行星背面。
这里视野相对开阔,不易被埋伏,也能避开大部分过往舰船的视线。
“深空纪元号”和雷克斯的座舰——那艘经过改装的深蓝色武装货船“坚韧号”——缓缓靠近,在相距数公里的地方停下。
两艘小型交通艇分别从两舰飞出,在小行星背面的平坦处对接。
秦锋只带了阿雅作为护卫。
两人都穿着轻便但防御力不俗的作战服,武器经过检查后佩戴在明显位置。
对方同样只来了两人:指挥官雷克斯,以及一名身材高壮、沉默寡言、脸上带着一道狰狞伤疤的副官(名叫“巨石”),显然是强大的护卫型角色。
双方在一个临时充气的、简陋的密封舱内见面。气氛凝重而戒备。
“现在,可以说了吗?秦锋先生。”
雷克斯开门见山,目光如炬,“‘灰猎犬’小队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抢走的又是什么?还有,你们所谓的‘星火文明’,又是什么来历?”
秦锋没有直接回答关于“钥匙”的问题,而是先简要说明了星火文明的来历——地球的灾难、秩序尖兵的入侵、艰难的逃亡、以及意外获得帮助(隐去了青蔓之环的具体信息)后重返银河系寻找盟友的历程。
雷克斯和他的副官听得面色凝重,尤其是听到地球的惨状和秩序尖兵的“净化”时,眼神中流露出同病相怜的悲愤和仇恨。
这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双方的紧张气氛。
“…所以,我们并非敌人,我们有着共同的、最强大的敌人。”
秦锋总结道,“至于‘灰猎犬’小队,我们抵达‘暗礁’时,正好目睹了他们毫无征兆地对黑石商会的船只发动攻击,并派出部队进行清洗。
我们判断其行为异常且危险,因此介入,并与他们发生了冲突。至于我们拿走的东西…”
他顿了顿,“是一件从黑石商会手中流出的、极其古老的遗物。‘灰猎犬’小队的目标似乎就是它。
而根据我们的初步研究,这件遗物非常危险,其蕴含的力量和可能引来的觊觎,远超想象。”
“古老的遗物?”
雷克斯眉头紧锁,“‘灰猎犬’小队的任务是接收黑石商会提供的关于秩序尖兵边境巡逻路线的情报,怎么会牵扯到古老遗物?”
他看向副官巨石,“最近的指令里,有提到任何相关任务吗?”
巨石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没有,长官。最高指挥部下发的命令很清楚,只有情报交易。”
“这就奇怪了…”雷克斯沉吟道,
“除非…‘灰猎犬’小队,或者给他们下达命令的人,隐瞒了真实目的…”
秦锋敏锐地抓住了关键点:“指挥官,你的意思是,‘自由黎明’内部,可能存在不同的指令渠道?或者…有人假传命令?”
雷克斯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犹豫了一下,似乎在下定决心:
“…‘自由黎明’并非你们想象的那样铁板一块。我们是由众多被秩序尖兵毁灭或压迫的文明幸存者组成的联盟。
团结是我们的口号,但内部…同样存在分歧和不同的派系。”
他压低了声音:“主要有三大派系。
一派是以元老会为首的‘保守派’,主张积蓄力量,谨慎行动,以保存火种为优先。
另一派是以一些激进军官和年轻成员为主的‘反击派’,主张主动出击,哪怕代价巨大。
而第三派…最为神秘,被称为‘遗产回收派’,他们痴迷于寻找和收集上古文明的遗物和科技,认为那是战胜秩序尖兵的关键…‘灰猎犬’小队的直属上司,就是‘遗产回收派’的重要人物之一,沃尔夫冈将军。”
派系斗争!
秦锋和阿雅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看来无论在哪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所以,‘灰猎犬’小队的行动,很可能是沃尔夫冈将军绕过元老会,私自下达的命令?为了那件古老的‘钥匙’?”秦锋推测。
“很有可能。”
雷克斯面色沉重,“沃尔夫冈将军一直认为元老会太过保守,甚至暗中指责有些元老已经被秩序尖兵吓破了胆。他的派系行动越来越独立,有时甚至…不择手段。”
他看了一眼秦锋传输的影像,“如果‘灰猎犬’小队真的做出了屠杀行为…那事情就严重了。这违背了‘自由黎明’最基本的准则!”
会谈陷入了沉默。
真相似乎逐渐清晰,但却更加令人担忧。
“自由黎明”这个希望之火,内部竟然也存在着如此深刻的阴影。
“那件遗物…”
雷克斯再次看向秦锋,眼神复杂,“如果它真的如你所说那么危险,或许交给元老会保管是更稳妥的选择?我可以为你们引荐。”
秦锋摇了摇头:“在弄清楚它的真正用途和危险所在,以及确认元老会是否有能力保住它之前,我不能轻易交出。
而且,我相信,‘灰猎犬’小队或者说沃尔夫冈将军,绝不会善罢甘休。交出去,可能反而是祸患。”
雷克斯张了张嘴,想反驳,但最终化为一声叹息。他知道秦锋的担心有道理。
沃尔夫冈派系的势力不小,而且行事越来越偏激。
“我明白了。”
雷克斯站起身,“我会将今天会谈的情况,尤其是‘灰猎犬’小队的行为,秘密报告给元老会中我信得过的成员。
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我会为你们的行踪保密。但是,秦锋先生,请务必小心。
沃尔夫冈将军…他对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是志在必得。而且,他麾下像‘灰猎犬’这样的精锐小队,不止一支。”
短暂的会面结束。
双方没有达成任何实质性协议,但至少澄清了部分误会,建立了一个脆弱的、基于共同敌人和部分信任的联系。
返回“深空纪元号”后,秦锋的心情并未轻松。
找到了“自由黎明”,却仿佛踏入了另一个漩涡。黎明的光芒下,阴影似乎更加浓重了。
与雷克斯的会面,像在平静(假象)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迅速扩散开来。
尽管雷克斯承诺保密,但“自由黎明”内部显然并非铁板一块,尤其是涉及“遗产回收派”沃尔夫冈将军看重的事物,其情报网络和反应速度远超想象。
就在“深空纪元号”告别雷克斯,准备再次启程,寻找一个更安全隐蔽地点深入研究“钥匙”时,深瞳发出了紧急警报!
“检测到高强度超空间拦截力场!正在形成!我们被锁定了!跃迁引擎受到干扰!”
“来源?”
“四个方向!是那种暗灰色战舰!不止一艘!”
深瞳的声音带着紧迫,“能量签名识别,与‘灰猎犬’同源,但更强!是‘遗产回收派’的专业猎杀小队!”
来了!
报复和追猎来得如此之快!
显然,沃尔夫冈将军在“灰猎犬”失手后,立刻派出了更强大的力量,并且精准地掌握了他们的行踪!
要么是雷克斯那边出了纰漏(并非有意),要么是“自由黎明”内部有沃尔夫冈的眼线,要么就是对方通过某种不为人知的方式追踪了“钥匙”或者他们舰船的能量签名!
虚空之中,四艘比“灰猎犬”更大、装甲更厚、线条更加凌厉的暗灰色战舰如同鬼魅般浮现,占据了有利方位,强大的能量力场相互交织,牢牢锁死了“深空纪元号”周围的空间,使其无法进行超空间跃迁。
它们的炮口已经亮起蓄能的光芒,冰冷的杀意毫不掩饰。
“全舰战斗配置!护盾集中向前!准备突围!”
秦锋怒吼,他知道此刻任何犹豫都是致命的。
对方根本没有发出任何通讯警告,一出现就是绝杀的姿态!
轰轰轰!
四艘猎杀舰同时开火!粗大的、凝聚度极高的能量光束如同死神的镰刀,狠狠斩向“深空纪元号”!
改造后的生物护盾剧烈闪烁,翠绿色的光芒明灭不定,能量读数飞速下降!
舰体被巨大的动能冲击得剧烈摇晃。
“反击!目标,左翼那艘!集中火力打开缺口!”
秦锋死死抓住操控杆,规避着后续炮火。
“深空纪元号”的生物能量炮和磁轨炮全力开火,翠绿色的能量弹和实体炮弹呼啸着砸向左翼敌舰的护盾。
对方的护盾同样坚固,但在集中火力下也开始剧烈波动。
同时,新型的“生命秩序光束”发射,这种光束对秩序尖兵的护盾有奇效,但对这些同样源自(或模仿)秩序尖兵技术的战舰,效果似乎打了折扣,但依然能造成可观的干扰和侵蚀。
一场悬殊的突围战瞬间爆发!
“深空纪元号”如同陷入狼群的猛虎,虽然凶猛,但四面受敌。
它依靠卓越的机动性和生物装甲的强悍生存能力苦苦支撑,不断做出各种高难度的规避动作,同时拼命还击。
对方的配合极其默契,火力交叉覆盖,几乎没有死角。
而且它们的战术显然研究过“深空纪元号”的特点,特别留意那种能干扰传感器的“生机迷雾”,始终保持距离进行远程炮击,不给靠近释放迷雾的机会。
“护盾能量剩余45%!尾部装甲b区被击穿!生物修复速度跟不上损伤速度!”
“左翼敌舰护盾过载!它的引擎暴露了!”
“好机会!集中火力打它的引擎!”
所有炮火瞬间集火!
左翼敌舰的引擎部位爆出一团巨大的火花,速度骤然下降,包围圈出现了一个短暂的缺口!
“就是现在!最大推力!冲出去!”秦锋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
“深空纪元号”引擎轰鸣,翠绿色光流喷薄欲出,猛地向缺口冲去!
然而,另外三艘敌舰似乎早有预料,炮火更加疯狂地倾泻过来,试图封堵缺口,甚至不惜误伤友舰!
轰轰!
战舰再次中弹,剧烈震动,刚刚加速的势头为之一滞!
眼看缺口就要被重新封死!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一道突如其来的、粗壮的、带着毁灭气息的赤红色能量光束,毫无征兆地从遥远的星云深处射来,精准无比地命中了正在试图封堵缺口的一艘敌舰的侧舷!
轰隆!!!
那艘敌舰的护盾如同纸糊一般被撕裂,舰体被直接洞穿,发生猛烈的爆炸,瞬间断成两截!
这突如其来的第三方攻击,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检测到未知高能量反应!来源不明!攻击方式…无法识别!”深瞳急促报告。
剩下的两艘完好敌舰和那艘受损的敌舰明显也陷入了混乱,攻势一缓,紧张地扫描着攻击来源的方向。
“不管是谁!机会!”秦锋虽然惊疑,但绝不会放过这天赐良机!
“深空纪元号”引擎全力爆发,终于从缺口冲了出去!
“释放所有剩余‘生机迷雾’!干扰它们!跃迁引擎最大功率,强行突破力场干扰!目标随机!”
浓密的翠绿色雾气瞬间弥漫开来,遮蔽了视线和传感器。
“深空纪元号”拖着受伤的舰体,引擎过载发出刺耳的轰鸣,强行撕裂了变得不稳定的拦截力场,猛地扎入超空间,消失不见。
那突如其来的赤红色光束再也没有出现。
星云深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剩下三艘(一毁一伤)“遗产回收派”的猎杀舰,在迷雾中茫然地搜索着,以及无数漂浮的战舰残骸,诉说着刚才那场短暂而激烈的追猎与神秘的干预。
是谁在帮助他们?
那恐怖的赤红色光束,又来自何方?
逃出生天的星火文明,再次被推入了更深的迷雾和更庞大的棋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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