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地的海风带着咸湿的凉意,吹得我衣襟发颤。站在渔村的码头边,脚下的青石板还沾着未干的海水,远处的海平面泛着灰蒙蒙的光,不像该有的澄澈,倒像蒙了层洗不掉的雾。渔民老周蹲在码头上,手里的渔网破了个大洞,网丝上还缠着几缕泛黑的海草,他望着大海的眼神满是愁绪:“已经三天了,每次撒网都要么空着,要么只捞到些烂藻,昨天二柱的船还差点被浪掀翻,他说看到个影子在水里晃,长着长长的尾巴,不是鱼,是人样的……”
我握着玉如意的手轻轻收紧,指尖能感应到海底传来的滞涩 —— 不是正常海脉该有的流动感,像有股冷硬的气堵在深处,连带着海水都少了几分活意。之前在秦地古道,我们学会了不轻易给 “异常” 下定义,那些被传成 “恶鬼” 的魂灵,不过是困在执念里的死者;此刻这被称作 “海妖” 的影子,会不会也藏着不为人知的缘由?
周玄的玄鸟杖往海面探了探,杖头的蓝光刚触到海风,就微微发颤:“海脉的气乱得很,下面有邪淤,还有股…… 很纯的水脉气,不像邪物,倒像在和邪淤对抗。” 他顿了顿,看向小木,“灵虫能感应到水里的动静吗?”
小木抱着灵虫笼往前凑了凑,笼里的绿光突然变得明亮,却不躁动,反而顺着码头的石阶往下淌,像在指引方向。“陈大哥,灵虫说水里的‘东西’在哭,不是要害人,是疼。” 他指着东南方向的海域,“在那边,离岸边不远,有块大礁石下面。”
我们借了老周的小渔船,往东南海域划去。越往深处,海水的颜色越暗,从浅蓝变成墨绿,船底偶尔能碰到些硬邦邦的东西,捞上来一看,是裹着黑淤的珊瑚,原本该鲜艳的颜色全没了,只剩死气沉沉的灰。苏清月掏出护脉鉴邪镜,镜面映出海底的景象 —— 一块巨大的黑色礁石旁,缠着淡黑的邪淤,邪淤中间,有个淡青色的影子在挣扎,长长的尾巴拍打着礁石,每拍一下,就有一缕淡青的气散出来,被邪淤吸走。
“不是海妖,是在被邪淤缠!” 我心里一紧,玉如意的白光不由自主地亮起来,顺着船舷往海水里探。就在这时,船身突然晃了一下,一道淡青色的影子从水里探出来 —— 不是想象中凶神恶煞的模样,是个女子的上半身,长发像海藻般飘在水里,肤色是淡淡的玉色,下半身是条泛着珠光的青色鱼尾,只是此刻鱼尾上缠着几缕黑淤,正一点点往她的皮肤上渗,她的眉头皱着,眼里满是痛苦,看到我们时,没有攻击,反而往礁石后缩了缩,像受惊的孩子。
小木突然小声说:“是美人鱼…… 灵虫说她是守护这片海脉的,那块礁石下面是海眼,邪淤堵了海眼,她在护着不让邪淤扩散。”
美人鱼似乎听懂了小木的话,尾巴轻轻拍了拍水面,嘴里发出细碎的音节,不像说话,却带着急切的情绪。苏清月翻出之前慧能大师送的《控魂解咒录》,里面夹着一页关于 “水脉守护者” 的记载:“齐地海眼有鲛人(即美人鱼)守护,以海脉气为食,若海眼被堵,鲛人会耗尽自身脉气护持,直至力竭。”
我突然想起在清渠寺遇到的僧人,在古道遇到的魂灵 —— 每个地方的地脉,都有自己的守护者,他们或许是僧人,或许是魂灵,或许是生活在海里的美人鱼,他们默默守护着地脉,却常被误解成 “异类”。眼前这只美人鱼,明明自己被邪淤缠得痛苦,却还在护着海眼,不让邪淤影响到岸边的渔民,可渔民们却因为恐惧,把她当成了害人的海妖。
“我们帮你。” 我对着美人鱼轻声说,将玉如意的白光调到最柔和,慢慢往海水里送。白光刚触到她身上的邪淤,美人鱼的身体就颤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感激,不再躲闪,反而主动往白光的方向凑了凑。邪淤遇到白光,像冰雪遇到暖阳,一点点软化,却没有消散,反而往海眼的方向缩去,似乎想钻回海眼里。
“邪淤的根在海眼里。” 周玄的玄鸟杖插进海水,蓝光顺着白光开辟的路径,往海眼深处探,“里面有个黑色的东西,是邪术师留下的‘淤海咒符’,得把符取出来,邪淤才会散。”
美人鱼似乎明白了我们的意思,尾巴猛地一摆,带着我们的小船往礁石旁靠去。她潜入水里,用鱼尾轻轻推开礁石旁的碎石,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 正是海眼。洞口周围的邪淤最浓,像黑色的网,紧紧裹着洞口。
苏清月将镇邪鼎放在船头,鼎口的青光对着海眼,慢慢吸着周围的邪淤:“我先把表面的邪淤吸走,阿芷你用龙珠的水脉气冲开洞口,周玄你跟着蓝光找咒符。”
我掏出龙珠,青光顺着掌心往下淌,与玉如意的白光交织成一道柔和的光柱,对准海眼洞口。美人鱼也游到洞口旁,尾巴不断拍打着海水,将淡青的脉气注入光柱,光柱瞬间变得更亮,冲开邪淤的瞬间,海眼里传来一阵闷响,一块黑色的咒符从里面飘了出来,被周玄的蓝光牢牢缠住,拉上了船。
咒符一离开海眼,周围的邪淤像失去了支撑,瞬间被镇邪鼎吸得一干二净。美人鱼的尾巴不再缠着黑淤,恢复了原本的珠光,她游到船边,用手轻轻碰了碰小木的灵虫笼,灵虫们的绿光立刻围了上去,落在她的手上,像是在和她打招呼。
小木笑着把之前在韩地买的小鱼干递了过去:“这个给你吃,很好吃的。” 美人鱼接过小鱼干,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眼里露出满足的神情,尾巴拍打着水面,溅起的水花都是清澈的,不再是之前的墨绿。
这时,远处传来渔民的呼喊声 —— 老周带着几个渔民划着船过来了,手里还拿着渔网,看到美人鱼时,都愣住了,手里的渔网不自觉地松了下来。“这…… 这就是海妖?” 老周喃喃地说,眼里的恐惧渐渐变成了惊讶。
美人鱼似乎知道渔民们之前怕她,尾巴轻轻往身后藏了藏,却还是对着老周他们挥了挥手,嘴里发出友好的音节。小木大声说:“她不是海妖,是守护海眼的美人鱼!邪淤堵了海眼,她在护着不让邪淤害我们,之前二柱的船差点翻,是她在帮二柱把船推回来!”
二柱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好像…… 好像是有股力气把船往岸边推,我还以为是浪呢。”
美人鱼听到二柱的话,笑了笑,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很是可爱。她潜入水里,没一会儿就叼着一串彩色的贝壳上来,递给老周,又叼着一串递给我,贝壳上还沾着晶莹的海水,在阳光下泛着光。
“是在感谢我们。” 苏清月轻声说,手里的《控魂解咒录》轻轻翻了一页,像是在为这个结局感到欣慰。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跟着美人鱼在海里清理残留的邪淤。她带着我们找到藏在珊瑚丛里的邪淤,用自己的脉气帮我们指引方向;渔民们也不再害怕她,每天都会给她送些小鱼干、海带,有的渔民还会划着船,陪她在海边游一会儿。海眼的水脉气渐渐恢复了流动,海水重新变得澄澈,能看到海底彩色的珊瑚和成群的小鱼,渔民们撒网时,又能捞到满网的鱼虾,码头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离开渔村的前一天,美人鱼带着我们到了海眼旁。她潜入水里,没一会儿就叼着一颗淡青色的珠子上来,递给我。珠子上沾着海水,泛着柔和的光,能清晰地感应到里面的海脉气。“这是海眼珠,能帮你们感应水脉气,往北荒去的路上,要是遇到水脉问题,它能帮上忙。” 苏清月翻译着美人鱼的音节,眼里满是笑意。
我接过海眼珠,握在手里,能感受到里面温暖的脉气,与怀里的玉如意、龙珠相互呼应。这颗珠子,不像之前得到的器物那样,是为了感谢我们的帮助,更像是一种 “约定”—— 约定我们会继续守护地脉,约定她会继续守护这片大海,守护海边的百姓。
站在码头上,看着美人鱼在海里游来游去,尾巴溅起的水花像珍珠般落在水面,渔民们在码头上笑着和我们告别,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暖流。从江南到齐地,我们遇到了各种各样的地脉守护者,他们或许身份不同,形态不同,却都有着同样的初心 —— 守护自己脚下的土地,守护依赖这片土地生存的百姓。
“该往北荒走了。” 周玄拍了拍我的肩膀,玄鸟杖指向北方,“前面还有更多地脉等着我们,还有更多像美人鱼这样的守护者等着我们去理解,去帮助。”
我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海里的美人鱼,她正对着我们挥手,尾巴在水里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握着手里的海眼珠,怀里的玉如意、龙珠、寒脉晶轻轻共鸣,行囊里装着的枯槐村麦种、清渠寺莲子、古道木牌,还有这颗海眼珠,每一样东西,都代表着一段守护的故事,一段与地脉、与百姓、与守护者相连的记忆。
海风轻轻吹过,带着海水的咸湿和鱼虾的鲜香,吹向北方。我知道,前路或许还会遇到更多被误解的 “异类”,还会遇到更难清理的邪淤,可只要我们记得,每个地脉都有自己的守护者,每个 “异常” 背后都可能藏着不为人知的守护,只要我们带着理解和善意去面对,就没有解不开的困境,没有护不住的地脉。
“走吧。” 我勒紧骆驼的缰绳,玉如意的白光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与手里的海眼珠相互映照,“往北荒去,继续护我们的脉,守我们的心。”
骆驼的脚步声在码头上响起,与渔民的告别声、美人鱼的轻吟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温暖的歌,陪着我们,朝着北荒的方向,坚定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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