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善寺的柏树叶还沾着晨露,我们刚跟着僧人绕过寺外最粗的那棵古柏,就听见晨钟在山间回荡,钟声裹着柏木的清香,落在肩头时,竟让人觉得心里格外沉静。主持方丈捧着一卷泛黄的《金刚经》,指尖划过书页上的朱批,抬头看向我们时,目光里带着几分了然:“施主们是为地脉而来吧?唐地的地脉,一半在市井的烟火里,一半在故宫的残垣中 —— 城西三十里,有座隋末遗留的‘永安宫’,近来常有村民说,夜里能看见宫墙里飘着白影,还能听见隐约的环佩声,想来是地脉气有些滞涩了。”
我握着玉如意的手轻轻一紧,指尖能感受到布囊里煤精石传来的沉厚气息 —— 从秦地古道的魂灵,到隋地古城的李崇,我们遇到的 “异常”,从来都不是害人的邪物,而是被执念困住的守护者。永安宫的 “鬼魂”,会不会也是这样?小木抱着灵虫笼凑过来,灵虫们的绿光在笼里轻轻晃着,没有像遇着邪祟那样躁动,反而透着几分好奇,像是在说 “里面的东西很温柔”。
周玄的玄鸟杖朝着西方轻点,杖头的蓝光顺着山道延伸,比在丘陵时更柔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牵挂:“永安宫的地脉气没乱,只是裹着层‘旧气’。” 他望着蓝光尽头的方向,声音里带着思索,“唐地是古都,故宫的地脉气本就带着‘承古’的沉,要是有魂灵守着,气脉会更滞,却不会恶 —— 就像人守着旧物,舍不得放手,不是要伤人,只是怕忘了。”
苏清月从行囊里翻出之前抄录的唐地典籍,纸页停在 “永安宫” 的记载上:“上面写着,永安宫是隋末唐初时的行宫,当年有位姓柳的宫人,为护皇室遗留的一枚‘守宫玉佩’,在宫城破时留了下来,后来就没了记载 —— 或许…… 和村民说的白影有关。”
我们跟着玄鸟杖的蓝光往城西走,路渐渐从柏树林的山道,变成了覆着细沙的土路,两旁的粟田换成了成片的苜蓿,紫色的花在风里点头,像是在为我们引路。走了约莫一个时辰,远处忽然出现一道淡灰色的轮廓 —— 那是永安宫的宫墙,墙皮早已斑驳,露出内里的青砖,墙头上长着半人高的荒草,风一吹,草叶摩挲的声音,竟真的像极了传闻里的环佩声。
“你们看,宫墙的门没锁。” 小木指着前方半掩的宫门,灵虫们的绿光突然从笼里飞出来,朝着宫门飞去,在门楣上的 “永安宫” 匾额旁盘旋了一圈,又飞回来落在我的肩头,绿光泛着暖,没有丝毫寒意。我跟着灵虫的方向走进宫门,脚下的青石板缝里长出的苔藓带着湿气,踩上去软软的,石板上还能看见模糊的刻痕,像是当年宫人行走过的痕迹,歪歪扭扭,却透着股子规整。
宫院里的荒草比宫外更高,几乎没过膝盖,只有通往主殿的路,草长得格外矮,像是常有人走过。刚走到主殿门口,就听见殿内传来轻轻的叹息声,不是凄厉的哭嚎,反而像极了妇人抚着旧物时的怅然。我握着玄铁剑的剑柄,却没抽出剑 —— 玉如意的白光此刻泛着温和的莹光,没有一丝警惕,反而像在回应殿内的气息。
“谁在那里?” 一个轻柔的声音从殿内传来,紧接着,一道白影从殿柱后飘了出来 —— 她穿着隋末唐初的宫装,淡青色的裙摆上绣着缠枝莲,虽已是魂灵,却仍能看出当年的清丽,发髻上插着一支银簪,簪头的珍珠早已失去光泽,却依旧牢牢插在发间。她看见我们时,没有躲闪,也没有攻击,只是轻轻往后退了一步,目光落在我布囊的方向,带着几分疑惑。
“我们不是来害你的。” 我轻声开口,慢慢把布囊里的《鲁地文脉与地脉考》拿出来,书页上绣着的山川图在殿内的微光下泛着淡影,“我们只是来看看,能不能帮你,也帮永安宫的地脉。”
白影的目光落在书页上,忽然轻轻颤抖起来,淡青色的裙摆晃了晃,像是被风吹动:“你们…… 见过这样的书?”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当年宫城里也有这样的书,是先生教我们认字用的,后来城破了,书都被烧了……”
苏清月趁机把抄录的永安宫记载递过去,白影的指尖轻轻划过 “柳宫人” 三个字,眼泪突然从眼眶里落下来,却没落在地上,而是化作一缕淡白的雾气,轻轻飘向殿内的神龛:“我就是柳儿,当年陛下让我守着‘守宫玉佩’,说等太平了,要把玉佩交给新君,护唐地的地脉…… 可我等了这么久,都没等到太平,玉佩也……”
她的话没说完,却朝着神龛的方向飘去,神龛上积着厚厚的灰,却在她指尖拂过的瞬间,灰层散开,露出下面一个小小的锦盒。她轻轻打开锦盒,里面躺着一枚玉佩,玉佩上刻着 “守宫” 二字,虽已失去光泽,却仍能看出玉质的温润 —— 那是当年皇室托付她守护的信物,也是她守了这么多年的执念。
周玄的玄鸟杖轻轻点在神龛旁,蓝光顺着玉佩的纹路游走,带着地脉气一点点渗进玉佩:“这玉佩是永安宫的‘脉眼’,你守着它,就是在守永安宫的地脉。” 他的声音里带着敬意,“只是你守得太久,执念把你困成了魂灵,要是能让玉佩有个归宿,你的执念或许就能解开。”
柳儿捧着玉佩,目光里满是不舍:“可陛下说,要把玉佩交给新君…… 我不能失信。” 小木跑过去,仰着头看着她,把怀里的灵虫笼递过去一点:“柳儿姐姐,新君早就有了呀!现在唐地很太平,百姓都好好的,你看,灵虫都说,外面的粟田长得可好了,还有兴善寺的柏树,都好粗好粗呢!”
灵虫们的绿光从笼里飞出来,落在柳儿的宫装上,轻轻绕了一圈,又飞到锦盒旁,像是在为她鼓劲。我忽然想起秦地古道上的张老栓,他守着没送完的家书,直到我们帮他把家书送到;想起隋地的李崇,他守着古城的誓言,直到我们帮他看到百姓的安稳 —— 柳儿守着的,从来都不是一枚简单的玉佩,而是对皇室的承诺,对唐地太平的期盼。
“兴善寺的主持方丈是个好人。” 我轻声说,“要是把玉佩交给方丈保管,让他把玉佩放在寺里的柏树下,既能护着玉佩,也能让玉佩的地脉气和兴善寺的柏脉连在一起,护唐地的百姓 —— 这样,你既没失信,也能看到唐地的太平,不好吗?”
柳儿捧着玉佩,沉默了很久,目光从玉佩移到殿外的荒草,又从荒草移到小木明亮的眼睛上,终于轻轻点头:“好,我信你们。” 她捧着锦盒,慢慢飘到我面前,把锦盒递过来时,指尖的雾气轻轻落在我手背上,带着几分凉意,却格外温柔,“我守了这么久,就是想看看太平的样子,现在…… 终于能看见了。”
我们带着锦盒走出永安宫时,柳儿的身影跟在我们身后,她没有飘得太远,只是跟着我们走到宫门口,目光落在远处的长安城方向 —— 那里炊烟袅袅,市井的喧闹声顺着风飘过来,虽模糊,却满是烟火气。“那就是长安吗?” 她轻声问,声音里带着向往,“先生说,长安是天下最热闹的地方,有好多好吃的,还有好多书……”
“是呀!” 小木指着长安的方向,兴奋地说,“商人大叔说,长安的西市有好多胡商,还有卖糖人的,可甜了!柳儿姐姐要是去了,一定喜欢!” 柳儿轻轻笑起来,淡青色的裙摆晃了晃,像是在转圈,银簪上的珍珠虽没光泽,却在阳光下泛着淡影:“我不去了,能看见就好…… 你们替我多看看,看看唐地的太平,看看百姓的好日子。”
她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在我们转身的瞬间,化作一缕淡白的雾气,轻轻飘向永安宫的宫墙,与宫墙的地脉气融在了一起。我回头望去,永安宫的荒草在雾气融入的瞬间,竟冒出了嫩绿的芽尖,主殿的门轻轻合上,没有一丝声响,却像是完成了一场约定 —— 守了这么久的柳儿,终于把执念化作了地脉的守护,继续护着她牵挂的唐地。
周玄的玄鸟杖此刻蓝光格外明亮,顺着永安宫的地脉延伸,与远处兴善寺的柏脉连在一起,像一条看不见的线,把故宫的残垣与古寺的香火,都串成了唐地地脉的一部分。苏清月在抄录的典籍上补写:“永安宫柳宫人,守‘守宫玉佩’数十载,非鬼魂,乃守信之灵,执念解,归地脉,护唐地太平 —— 地脉之安,在人心之信,在承诺之守。”
我们捧着锦盒往兴善寺走,路上的苜蓿花似乎开得更艳了,风里带着长安方向飘来的糖人香,混着柏树叶的清香,格外好闻。小木抱着灵虫笼,时不时回头望一眼永安宫的方向,轻声说:“柳儿姐姐一定很开心,她终于等到太平了。”
我摸了摸锦盒里的玉佩,指尖能感受到玉佩传来的地脉气,温和而坚定,像极了柳儿轻柔却执着的守护。忽然想起一路走来遇到的守护者:张老栓守着家书,李崇守着古城,柳儿守着玉佩,他们或许身份不同,形态不同,却都怀着一颗 “守” 的心 —— 守承诺,守期盼,守这片土地的太平。
走到兴善寺时,主持方丈早已在寺外等候,他接过锦盒,轻轻打开,玉佩在柏树下的微光中,竟渐渐恢复了几分光泽。方丈把玉佩放在古柏的树洞里,又在树洞旁刻下 “守宫” 二字:“这棵古柏已活了千年,能护玉佩,也能让柳宫人的心意,跟着柏脉一起,守唐地的地脉,护百姓的日子。”
夕阳西下时,我们站在柏树下,望着树洞里的玉佩,又望着远处的永安宫,心里忽然涌起一股热流:我们所做的,从来都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不过是帮守护者解开执念,帮信物找到归宿,可就是这样的小事,却能让故宫的地脉恢复平静,让魂灵的心意得以传承。
灵虫们的绿光在柏树叶间飞着,像是在与柳儿的地脉气打招呼,周玄的玄鸟杖蓝光顺着柏脉延伸,与长安的地脉连在一起,苏清月的典籍上,又多了一段关于 “守护” 的记载。我握着玉如意,感受着布囊里煤精石、珍珠、梨的气息,还有树洞里玉佩传来的温和地脉气,忽然明白:唐地的地脉,不仅藏在古寺的柏树下,藏在故宫的残垣中,更藏在柳儿这样的守护者心里,藏在百姓对太平的期盼里。
夜色渐浓,兴善寺的塔尖又亮起了灯,长安方向的烟火气越来越浓,市井的喧闹声虽远,却满是生机。我们收拾好行囊,准备往长安走 —— 那里有西市的胡商,有渭水的水脉,还有更多等着我们去遇见的故事,去守护的地脉。
柳儿的守护没有结束,她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继续护着唐地;我们的守护也没有结束,带着她的期盼,带着一路走来的温暖与坚定,朝着长安的方向,一步步走去。风里的柏叶香还在,玉佩的地脉气还在,我们的初心,也永远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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