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在山道上沉默地行进，只听见脚步声和偶尔的兵器碰撞声。北上的决心压倒了疲惫，但饥饿和寒冷是实实在在的。
贺老总走在队伍中间，烟斗熄了火，拿在手里捏着。他侧过头，对旁边的张百川和任政委低声道：“甩开追兵是第一步。接下来，肚子和身子骨的问题，得解决。几千张嘴要吃饭，北边一天比一天冷，咱们还穿着单衣。”
任政委推了推眼镜，面色凝重：“老总说的是硬道理。硬打土豪，能解决一时，但容易暴露目标，需要想个更稳妥的长久之计。”
张百川目光扫过沿途偶尔出现的破败村庄，忽然开口：“不能光靠打。得买，也得让老百姓心甘情愿跟我们走。”
“买？”老耿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嗓门没收住，“军团长，咱们那点现大洋，够买几个馍？老百姓胆子小，看到当兵的跑都来不及，还卖粮？”
张百川瞥了他一眼：“所以得讲究方法。老总，政委，我建议，分头行动。”
他加快几步，和贺老总、任政委并排：“大部队继续按预定路线隐蔽前进。派出几支精干的小分队，化妆成行商、货郎，或者甚至是逃难的，带上银元，专门往那些比较大的村镇去。”
“怎么买？”贺老总问到了点子上。
“一是找那些平日里还算公道，只是胆小怕事的粮商布商。”张百川显然早有腹案，“直接亮现大洋，价格给公道些，但要求他们保密，并且想办法把粮食运到我们指定的地方。二是……”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找那些被保安团、土匪欺负狠了的村子。我们不用买，我们用枪和子弹‘买’。”
任政委立刻明白了：“你是说，帮他们拔掉当地的毒瘤，他们自然……”
“对，”张百川点头，“帮他们打了保安团，端了土匪窝，缴获的粮食布匹，我们拿走大部分，留一部分给他们度过难关。同时，宣传我们的政策，愿意跟我们走的青壮，我们欢迎，这叫一手拿粮，一手拿枪，还能扩红，”
贺老总猛地一拍大腿，声音闷响：“好，这个法子好，既讲规矩，又办实事，就这么干，老耿，”
“到，”老耿赶紧应声。
“你嗓门大，脑子活，带你的团，挑些机灵的，化妆成贩山货的，给老子弄粮食去，记住，公平买卖，谁敢强买强卖，老子毙了他，”
“是，保证完成任务，”老耿兴奋地搓手。
“李铮，”张百川叫过政委。
“到，”
“你带一队人，专门找那些民怨大的地方。摸清楚情况，用小股部队，速战速决，打了就走。重点是缴获和宣传扩红，不要贪功恋战。”
“明白，”
几支特殊的小分队很快组织起来，脱离大队，消失在茫茫山野中。
大部队继续北上。
几天后，部队在一个偏僻的山谷休整时，老耿率先带着人回来了。他们赶着十几头骡子，骡子上驮着满满的粮食口袋，还有几匹粗布。
“老总，军团长，政委，”老耿一脸得意，嗓门依旧洪亮，“搞到了，妈的，一开始那些粮商吓得跟鹌鹑似的，门都不敢开。后来老子让弟兄们把现大洋堆在门口，说话客客气气，价格给得足，他们一看真是来做买卖的，不是抢，这才敢交易，”
“好，”贺老总看着那些粮食，脸上有了笑模样，“没违反纪律吧？”
“绝对没有，公平买卖，就是让他们想办法运到这费了点劲，多加了几块大洋。”老耿拍着胸脯。
又过了两天，李铮也带队回来了。队伍后面不仅跟着驮满物资的骡马，还跟着百来个穿着破旧但眼神热切的青壮年。
“司令员，老总，”李铮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睛发亮，“端了一个欺压百姓的保安队和一个土匪窝。缴获了不少粮食、棉花和布匹。我们把大部分粮食分了，这些老乡……”他指了指身后那些青壮，“都是苦出身，受了咱的帮助，自愿跟着队伍走，打白狗子，”
那些新兵们有些拘谨，但看着红军战士的眼神充满了信任和渴望。
贺老总大步走过去，看着这些新面孔，用力拍拍其中一个小伙子的肩膀：“好，都是好样的，跟着我们，有饭吃，有仗打，打出一个穷人的天下来，”
“愿意跟着老总，愿意跟着红军，”新兵们激动地喊起来，声音虽然参差不齐，却充满了力量。
张百川看着这一幕，对李铮点点头：“干得漂亮。伤亡大吗？”
“不大。”李铮回答道：“速战速决，咱们就两个轻伤，主要是消息传得快，附近好几个村子的老乡都跑来问还能不能参加咱们。”
任政委笑道：“看来咱们这买卖做对了，既解决了物资，又扩大了队伍，还赢得了民心。”
接下来的日子里，这种方式被使用，红军主力隐蔽行军，而一支支精干的小分队深入沿途的村镇，公平交易，拔点除害，将急需的粮食、布匹、棉花和踊跃参军的新兵带回队伍。
队伍像滚雪球一样，不但没有因为长途行军而减员，反而更加壮大，战士们虽然依旧清瘦，但脸上有了血色，身上也渐渐有了厚实的冬装。
这天，部队刚刚打退了一小股不明情况、试图拦截的民团，正在打扫战场。几个宣传队的战士正在对俘虏进行教育。
张百川和贺老总站在一旁看着，贺老总吐着烟圈，颇为满意：“看来咱们这路子走对了。照这个势头，等到陕北，咱们怕不是能拉出一个方面军来，”
张百川却微微摇头，目光看向远方：“老总，顺利是好事。但我这心里，总觉得有点不踏实。”
“哦？怎么讲？”
“咱们这一路太顺了。”张百川低声道：“买粮、扩红，几乎没遇到像样的阻碍。周浑元他们被我们甩开一时，不可能一直摸不到我们的动向，我怀疑……”
他的话还没说完，林风急匆匆地跑来，脸色比上次更加难看，手里捏着一份电文纸。
“军团长，老总，紧急情况，”
贺老总皱眉：“慌什么？又是哪个龟儿子追上来了？”
林风喘着气，将电文递过来：“不是……是……是我们刚破译的。敌人……敌人可能察觉我们的物资补给模式了，他们……他们好像正在策划一个行动，代号‘锁链’，目标疑似针对我们的后勤线和新兵运输队。”
张百川的心猛地一紧，接过电文，快速扫过，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贺老总凑过来看，骂了一句：“妈的，我说怎么这么顺，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张百川盯着电文，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将电文纸捏出了褶皱。
“锁链”……敌人这是要掐断他们的命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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