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部里，张百川像钉在地图前，眼睛里布满血丝：“各部队情况？”
萧参谋长立刻回应：“715团、716团报告，按计划持续骚扰，鬼子第十六旅团前锋已过小刘村，速度不快，但很顽固，吃了点小亏就立刻用炮火覆盖，报复心极重，我军伤亡不大，主要是疲劳。”
“717团呢？”张百川头也不抬，手指点向大丘山。
“刘胜利报告，阵地已初步构筑完成，战士们士气很高，就等鬼子撞上来，但他补充说正面宽度有限，如果鬼子不惜代价猛攻，压力会非常大。”
“告诉他，压力大也得给我顶住，他的团就是闸门，闸门要是碎了，水冲下来谁都跑不了，”张百川语气严厉：“老耿那边有消息没有？他的突击集群到哪了？找到下嘴的地方没有？”
话音刚落，一个满身尘土、汗湿透衣背的侦察兵猛地冲了进来，气喘吁吁，几乎站不稳：“司…司令员，耿营长急报：”指挥部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张百川一把抓过电报纸，快速扫视，眉头先是紧锁，随即猛地舒展开，一拳砸在桌子上：“好，老耿逮着大鱼了，”
关政委急忙凑过来：“怎么回事？”
张百川把电报拍给政委：“老耿的突击集群，配合718团一个精锐营，在柳树沟发现了鬼子一个运输中队，押运的是第十六旅团直属炮兵大队的炮弹车队，足足十几辆大车，护卫兵力不到一个小队，老耿请示，打不打？”
萧参谋长眼睛一亮：“打，必须打掉，没了炮弹，鬼子的炮兵就是一堆废铁，能极大减轻后续阻击和总攻的压力，”
“打是肯定要打，”张百川眼神锐利：“但不能蛮干，通知老耿，打可以，但要快，要狠，半个小时内必须解决战斗，打完立刻焚烧车辆，能带走的弹药尽量带走，带不走的全部炸掉，然后部队立刻向大丘山方向梯次转移，做出向717团靠拢的假象，”
他转向通讯参谋：“立刻给刘胜利发电：你部阻击任务加重，老耿在柳树沟动手后，鬼子必然疯狂反扑，试图打通道路或报复，大丘山阵地，将是鬼子发泄怒火的首要目标，给我像钉子一样钉死在那里，没有命令，后退一步，军法从事，”
“是，”
命令迅速发出，远在数十里外的柳树沟，老耿看着电报，咧嘴对718团的带队营长说：“看见没？司令员要咱们又快又狠，通知下去，爆破组准备，机枪抢占两侧制高点，等鬼子车队全部进入沟底，听我枪声为号，”
柳树沟里，寂静无声，鬼子的车队轰隆隆地开了进来，毫无戒备。
“打，”老耿手中的盒子炮猛地开火，
刹那间，两侧高地的机枪、步枪喷吐出致命的火舌，手榴弹像冰雹一样砸向沟底。鬼子猝不及防，顿时人仰马翻，惨叫声和爆炸声淹没了引擎的轰鸣。
“冲下去，速战速决，”老耿大吼着，第一个跃出阵地，战士们迅速清理着残敌，爆破手将炸药包塞满弹药车…
不到半个小时战斗结束，浓烟和火焰冲天而起，巨大的爆炸声接连响起，那是炮弹被引爆的动静。
消息很快传回第十六旅团本部，旅团长筱原次郎正在用餐，听到报告掀翻了桌子，脸色铁青：“八嘎，废物，运输中队全是蠢猪吗？炮兵大队的弹药，没有炮弹，我的大炮怎么办？，”
参谋长小心翼翼地说：“旅团长阁下，袭击者向大丘山方向逃窜。支那军似乎在那里设置了坚固阵地。”
“大丘山？”筱原次郎走到地图前，眼神凶狠：“命令前锋联队，不必理会小股骚扰了，集中所有力量，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拿下大丘山，我要把那里的支那军，统统碾碎，炮兵把剩下的炮弹，全都给我砸过去，”鬼子不再理会侧翼零星的枪声，庞大的军队直扑大丘山，
大丘山主阵地，717团承受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团长，鬼子炮击太猛了，三营伤亡很大，”通讯员顶着炮火冲到团指挥所喊道。
刘胜利满脸烟尘：“告诉三营长，就是打到最后一个人，也得给我守住阵地，一营、二营，火力支援，师部配属的迫击炮呢？给我敲掉鬼子的重机枪，”
“轰，”“轰，”鬼子的山炮、野炮炮弹雨点般落下，整个山头都在颤抖。工事被炸塌，硝烟弥漫。
“小鬼子炮火延伸了，步兵上来了，”观察哨声嘶力竭地喊。
“进入阵地，准备手榴弹，”各级指挥员的声音在爆炸间隙响起。
战士们从泥土和碎石中爬出来，迅速进入残破的战壕。
“打，”
步枪、机枪齐射，冲在前面的鬼子如同割麦子一样倒下。但后面的鬼子依旧嗷嗷叫着往上冲。
“机枪，三点钟方向，给我压住，”连长吼着。
“弹药手，快，子弹，”机枪射手头也不回地喊。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每一寸土地都在反复争夺。
“报告团长，一连连长牺牲了，”
“二连指导员负重伤，”
“侧翼三号高地请求增援，”
坏消息不断传来，刘胜利眼睛血红，对着电话吼道：“没有增援，告诉同志们，我就在他们身后，谁丢了阵地，我毙了他，也要毙了自己，”
他甩下电话，对政委说：“老李，这里你盯着，我带警卫排去三号高地，”
“老刘，太危险了，”
“顾不上了，”刘胜利抓起一支冲锋枪就冲出了指挥所。
此时，军区指挥部。电话铃声急促响起。
萧参谋长接过电话，听了几句，脸色骤变：“司令员，717团刘胜利报告，大丘山阵地伤亡超过三分之一，部分前沿阵地失守，他带人反冲锋去了，鬼子进攻异常凶猛，完全是拼命的打法，”
关政委站起身：“司令员，刘胜利那边压力太大了，要不要让358旅提前增援？或者让老耿的突击集群从侧后攻击，减轻压力？”
张百川脸色阴沉，他盯着地图上大丘山的位置，又看了看二十里铺，指挥部里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他的决定。
足足沉默了十几秒，他眼神决绝：“不行，现在增援就等于告诉筱原次郎，我们在大丘山投入了主力，他的注意力就全被吸住了，我们后续的总攻计划全得泡汤，”
“那刘胜利的717团…”关政委语气焦急。
“我相信刘胜利，相信717团的战士们，”张百川咬着牙说：“他们能顶住，必须顶住，告诉刘胜利，他的每一分钟坚守，都是在为二十里铺的胜利奠基，军区相信他们，我张百川谢谢他们，”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下令：“命令老耿的突击集群，不要管大丘山，立刻向二十里铺预定区域隐蔽集结，命令358旅715、716团，加大骚扰力度，特别是对鬼子后勤线和侧翼的小股部队，给我往死里打，要让筱原次郎觉得，我们所有的部队都在试图解救大丘山，让他更坚信打下大丘山就能击垮我们，”
“命令炮兵营老周，所有火炮，立刻向二十里铺最终发射阵地秘密转移，计算好射击诸元，目标——二十里铺谷底，”
“命令骑兵团孙团长，派出小股部队，袭扰从其他方向可能靠近的鬼子第三、第九旅团侦察部队，迟滞他们的侦查速度，绝不能让他们提前发现我们在二十里铺的部署，”
一连串的命令，为了整个战役的胜利，大丘山上的717团，必须独自承受最残酷的考验，通讯参谋记录命令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关政委重重叹了口气，重新坐下，拿起笔：“我给刘胜利同志亲自拟电文，告诉他们，他们不是孤军奋战，整个晋西北军区都在看着他们，总部也在看着他们，”
大丘山阵地上，枪炮声、喊杀声震耳欲聋，刘胜利带着警卫排刚刚打退鬼子一次进攻，趴在战壕里大口喘气。
通讯员爬过来：“团长，军区急电，”
刘胜利接过电文，电文很短，先是转达了司令员的感谢和信任，最后是关政委添加的一句：“同志们，顶住，胜利属于你们，属于717团，”
刘胜利看着电文，眼圈红了，他把电文传给周围的战士，嘶哑着吼道：“都听见了吗？司令员和政委看着咱们呢，军区看着咱们呢，没啥说的，就是一句话：只要咱们717团还有一个人在，大丘山，就还是中国人的阵地，”
“杀，杀，杀，”残存的战士们发出震天的怒吼，压过了战场上的喧嚣。
然而，鬼子的又一次进攻浪潮已经涌了上来，更多的炮弹呼啸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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