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哄哄的包间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杯盘狼藉和弥漫在空气中的尴尬与硝烟味。
陈雯雯的抽泣声渐渐止歇了。她抬起头，眼睛红肿得像桃子，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怔怔地看着挡在她身前、刚刚为她（或许也不全是）拍案而起的路明非，又看看门口那两个如同冰雕般伫立、气场却足以镇压全场的男人。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超乎想象。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甚至暂时忘记了失恋的痛苦，只剩下震惊和茫然。
沈炼的目光在路明非和陈雯雯之间扫了一下，打破沉默，语气没什么起伏：“路明非，你先开子航的车，送她回去。”他指了指外面。
路明非还没从自己刚才的“壮举”中完全回神，心脏还在砰砰狂跳，一种混合着后怕和极度兴奋的情绪在血管里窜动。活了十八年，除了那次与路鸣泽交易拯救沈炼，他从没像今天这么“有种”过！他几乎要迷恋上这种豁出去的感觉了。
听到沈炼的话，他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陈雯雯也反应过来，慌忙摆手，声音还带着哭腔后的沙哑：“不、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她不想再给任何人添麻烦，尤其是路明非。
但她此刻的状态确实很差，脸色苍白，眼神涣散，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靠在椅背上，一个人回去实在让人不放心。
一直沉默的楚子航开口了，声音平静却自带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状态不好，一个人不安全。让他送吧。”
他只是简单地陈述事实，没有多余的情绪，却比任何安慰和劝说都有效。
陈雯雯看了看楚子航，又看了看路明非，最终低下头，细若蚊蝇地说了声：“……那谢谢了。”
路明非也没再反对，他现在还有点晕乎乎的，需要点时间消化今晚的巨变。他接过楚子航抛过来的车钥匙，入手沉甸甸的，上面带着三叉星的标志。
“送完人，联系我。”沈炼报了个手机号，“有正事。”
路明非连忙点头记下。
没有再多废话，路明非深吸一口气，对陈雯雯说了句“走吧”，然后尽量自然地率先走出包间。陈雯雯低着头，默默跟在他身后。
来到饭店门口，路明非按了下车钥匙，不远处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帕拉梅拉闪了闪灯。流线型的车身在路灯下泛着低调奢华的光泽。
路明非心里啧了一声，不愧是楚师兄。他拉开车门，让陈雯雯坐进副驾，自己绕到驾驶座。
车内很干净，有股淡淡的皮革清香和一种极淡的、类似松木的味道，大概是楚子航常用的车载香氛。引擎启动的声音低沉而平滑。
车子驶入夜色，车厢内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
路明非双手紧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有点紧张。这车还挺贵的，旁边还坐着一个刚经历情伤、而且是他曾经暗恋对象的女孩。他甚至能听到自己有点过快的心跳声。
陈雯雯侧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她能感觉到旁边路明非的紧绷，这让她更加不知所措。今晚路明非的爆发让她震惊，也让她感激，但同时也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他们之间的关系，因为今晚的事情，变得有些复杂和尴尬。
她确实觉得路明非变了，和以前那个总是低着头、说话小声、存在感稀薄的男孩完全不同了。他变得……更有力量，也更敢于表达。但这种改变，并不能直接转化为爱情上的喜欢。感激和好感是有的，但也仅此而已。
沉默像粘稠的糖浆，包裹着两人。
最终还是路明非先憋不住了。他清了清嗓子，试图让声音听起来自然一点：“那个……赵孟华就是个纯傻逼，人渣一个。真的，你别再为他伤心了，不值得。”
他顿了顿，搜肠刮肚地想找点安慰的话，憋出一句：“你很好，是他变心了，是他的问题。”
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有点笨拙，但透着真诚。
陈雯雯依旧看着窗外，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很低：“我知道了……今天，谢谢你了，明非。”
她转过头，很认真地看着路明非的侧脸：“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你变了很多，也……变好了。”
“好人”两个字像针一样轻轻扎了路明非一下，瞬间把他从刚才那点英雄主义情怀中拽了出来，有点泄气。他撇撇嘴，半开玩笑半自嘲地说：“喂，能别随时随地发好人卡吗？这玩意儿收多了也伤自尊啊。”
陈雯雯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歧义，脸微微一红，赶紧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真的成长了，变得……更成熟，更可靠了。是夸你。”
听到“成熟”、“可靠”这样的词，路明非心里那点小别扭又散了，甚至有点美滋滋的。他嘿嘿笑了两声，试图让气氛轻松点：“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这么说话，咋跟我姐似的，老气横秋的。”
陈雯雯被他逗得微微弯了下嘴角，虽然笑容很快又隐去了，但车厢里那种尴尬僵硬的气氛总算缓和了一些。
说话的功夫，车子已经开到了陈雯雯家小区门口。
“就停这里吧，谢谢。”陈雯雯轻声说。
路明非停好车。
陈雯雯解开安全带，却没有立刻下车。她沉默了几秒，转过头，非常郑重地看着路明非，又说了一遍：“明非，今天真的，非常感谢你。”
“没事儿，举手之劳。”路明非摆摆手，假装轻松。
陈雯雯推开车门，下车前，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又说了一句：“下次……等你从美国回来，我请你吃饭吧。”
说完，她关上车门，对着车里的路明非微微颔首，然后转身快步走进了小区大门。
路明非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心里有点空落落的，又有点莫名的轻松。
他靠在真皮座椅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今晚，可真够魔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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