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的灯光渐渐暗了下来，全息投影的数据流缓缓熄灭。
楚晔辰合上手中的文件，指尖在桌沿轻轻敲击了两下，像是犹豫着什么。
他抬眸看向林奕暖，她仍坐在紫檀圈椅中，指节微微泛白地攥着那本《资本并购案例集。
“待会儿我要飞柬埔寨。”
楚晔辰随即开口，声音比往常低沉，“东南亚的并购案需要我亲自处理。”
林奕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脊，点了点头：“好。”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一刻的静谧。
楚晔辰站起身，黑色西装裤在灯光下勾勒出修长的轮廓。
他走到她面前，脚步比平时慢了几分，仿佛在刻意延长这短暂的距离。
“黎蕴会安排好一切。”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微微绷紧的肩膀上，“你……好好休息。”
这句话说得有些生硬，像是他并不习惯这样直白的关心。
林奕暖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
楚晔辰的眉眼在暖光下显得格外深邃，眼尾那道细小的疤痕此刻柔和了许多。
林奕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她不敢多说。
怕一开口，就会泄露那些不该有的情绪。
楚晔辰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忽然伸手，指尖轻轻拂过她额前的碎发，动作自然得仿佛已经做过千百次。
“别熬夜。”
楚晔辰的指腹轻轻擦过她的太阳穴，带着微微的温热，“你黑眼圈很重。”
林奕暖的呼吸一滞，心脏像是被什么攥紧。
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生怕惊扰这片刻的亲近。
“知道了。”
林奕暖低声应道，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
楚晔辰收回手，指尖微微蜷缩，像是留恋那一瞬的触感。
他转身走向门口，背影挺拔如松，却在握住门把手的瞬间停顿了一下。
“林奕暖。”楚晔辰突然叫她的名字，却没有回头。
“嗯？”
“等我回来。”楚晔辰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我亲自送你去英国。”
林奕暖的指尖猛地掐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
他是什么意思？
是责任？是利用？还是……
林奕暖不敢深想，只是轻轻点头，尽管知道他看不见：“好。”
房门关上的声音很轻，却像是一道无形的界限，将两人隔开。
林奕暖缓缓松开攥紧的手，掌心留下四道深深的月牙痕。
她低头看着那本厚重的金融书籍，封面上还残留着楚晔辰指尖的温度。
她深吸一口气，将书紧紧抱在胸前。
不能沉溺。
至少现在，还不能。
而走廊的另一端，楚晔辰站在阴影中，久久未动。
不该这样的。
他本该冷静自持，可为何此刻，却像个毛头小子般不舍离去？
最终，他抬手按了按眉心，大步走向车库......
楚晔辰离开之后黎蕴领着林奕暖到客房休息。
黎蕴推开客房沉重的客房胡桃木门时，林奕暖的呼吸微微一滞。
挑高近六米的穹顶垂坠着水晶枝形吊灯，整面落地窗外是悬挑的空中花园。
左侧的步入式衣帽间里，已经挂满适合林奕暖的服饰，标签都还未剪；右侧书房摆放着价格不菲的各类电子设备。
“浴室恒温系统已预设38度。”
黎蕴骨节分明的手推了推金丝眼镜，声音依旧带着疏离感，“睡衣在柚木熏香柜第三层。”
他将一部铂金镶边的智能手机放在床头——那是楚氏内部特制的通讯设备。
林奕暖指尖抚过丝绒床幔，触感像掠过一片云。
黎蕴指了一下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邮箱和各种账号都已经注册好，剑桥的导师资料明早会发送到你的邮箱。”
黎蕴走向门口，突然顿了顿，“林小姐，您很特别。”
林奕暖猛地抬头。
金丝眼镜的镜片后，黎蕴的眼神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探究：“楚总从不让外人住进主楼。”
门关上的轻响在空旷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林奕暖靠在柔软的枕头上，指尖轻轻滑动着那台铂金智能机的屏幕。
微信界面简洁明了，通讯录里只有四个联系人——
楚晔辰（备注：楚先生）
黎蕴（备注：无）
卡莉（备注：无）
黎玥（备注：无）
林奕暖的指尖悬在“黎玥”的名字上方，犹豫了一瞬，还是点了进去。
黎玥的朋友圈没有设置权限，最新的一条动态发布于三天前——
“康河的秋天，永远让人心动。”
配图是剑桥大学的远景，金色的落叶铺满石板路，古老的哥特式建筑在夕阳下显得庄重而温柔。
林奕暖微微挑眉，继续往下滑动。
几乎每一条朋友圈都与英国有关——图书馆的深夜自习、泰晤士河畔的晨跑、剑桥formal hall的黑袍合影……而更让她在意的是，每一条动态下，都有黎蕴的点赞。
“黎蕴……黎玥……”
她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正当她准备点开某张合影放大细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啧啧，没想到你还有视奸别人朋友圈的爱好？”
林奕暖猛地回头，差点从床上弹起来。
卡莉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双臂抱胸，灵动眸子带着促狭的笑意。
她今天没穿往常的杀手装束，而是套了件宽松的黑色卫衣，扎着高马尾，看起来竟有几分慵懒的痞气。
“你……你怎么在这儿？！”林奕暖心跳如鼓，下意识锁上手机屏幕。
卡莉耸了耸肩，径直走到床边坐下，顺手从果盘里捞了个苹果啃了一口：“老板让我回来的。”她嚼着苹果，口齿不清地补充，“说是‘随身保护’。”
随身保护？
林奕暖眯起眼：“楚晔辰不是让你回曼谷吗？”
“本来是。”卡莉的视线意味深长地扫过她手中的手机，“但老板突然改了主意。”
林奕暖的耳根瞬间发烫，连忙转移话题：“那个……黎玥是谁？”
卡莉挑眉，突然凑近，近到林奕暖身边：“吃醋了？”
“胡说什么！”林奕暖一把推开她，“我只是好奇！”
卡莉大笑，顺手抢过她的手机，三两下点开黎玥的朋友圈，划到某张合影——
照片里，黎玥穿着价格不菲的礼服，身旁站着西装笔挺的黎蕴，两人眉眼竟有七分相似。
“黎蕴的亲妹妹，剑桥金融硕士在读。”卡莉将手机丢还给她，“到了英国她自然会‘关照’你。”
卡莉特意将关照二字咬的很重。
林奕暖突然愣住：“楚晔辰安排的？”
“不然呢？”卡莉翻了个白眼。
林奕暖指尖继续滑动着黎玥的朋友圈。
屏幕上的女孩笑容明媚，穿着俏皮的短裙站在康河畔，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的脸上，身后是古老的石桥与摇曳的柳枝。
“感谢哥哥@黎蕴 飞了十二小时来看我~”
配图是黎蕴骨节分明的手小心翼翼地扶着妹妹的肩膀，冷峻的眉眼罕见地柔和下来，嘴角甚至带着一丝宠溺的弧度。
林奕暖的指尖悬在照片上方，久久未动。
原来有家人疼惜，是这样的啊……
胸口突然泛起一阵酸涩，像是有人攥着她的心脏狠狠拧了一把。
她想起自己十岁那年，母亲离奇失踪，母亲的闺蜜像甩烫手山芋一样把她丢进福利院。
“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早点打工才是正经！”
福利院院长的话言犹在耳，可她还是咬着牙，靠半夜偷偷蹭福利院办公室的灯光读书，硬是考上了云城外国语大学。
手机屏幕自动熄灭，映出她模糊的倒影——苍白的脸，眼下淡淡的青黑，嘴角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
多可笑啊。
同样是二十多岁的年纪，黎玥在剑桥的图书馆里喝着咖啡写论文，而她却在缅北的水牢里数着老鼠度日；黎玥有哥哥跨越半个地球只为来探望她，而她连父母的下落都不清楚。
一滴水珠砸在漆黑的屏幕上。
林奕暖猛地抬头，将眼眶里的热意逼回去。
她点开黎玥另一条动态——
女孩穿着晚礼服参加剑桥的may ball（五月舞会），裙摆飞扬如蝶，配文是：
“感谢楚学长提供的实习机会！”
照片角落，楚晔辰的侧影一闪而过，他举着香槟杯，难得穿了白色西装，像是童话里走出来的王子。
连楚晔辰都对她另眼相待……
卡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看够了吗？”
林奕暖迅速锁屏，强扯出一个笑：“只是了解一下未来的学姐。”
卡莉走过来，递给她一杯热牛奶：“黎玥确实命好。”
她难得没有讽刺，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事实，“父母死后，黎蕴拼了命把她护在羽翼下，连老板都默许他动用楚氏资源培养妹妹。”
牛奶的热度透过玻璃杯传到掌心，林奕暖低头盯着杯中的涟漪：“嗯，挺好的。”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她望着康河的照片，忽然觉得那金灿灿的落叶像极了缅北赌场里撒落的筹码——
有人生来就在光里，而有些人，必须自己劈开黑暗。
屏幕上的笑脸渐渐暗下去，最终归于黑暗。
而黑暗中，新的刀刃似乎正在淬火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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