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灵亭的焦味还没散尽，石蛮正蹲在石碑前，用指尖拨开新冒出的血葵嫩芽。芽尖沾着焦黑的泥土，却透着股倔强的绿，顺着石碑的裂缝往里钻，像是在寻找更深的养分。
“小心点。”火离递过来块干净的麻布，上面还带着灵泉土的湿气，“母株的根须刚在碑里扎稳，别碰断了。”她的流萤剑斜插在旁边的土垄里，剑穗上的灵珠映着远处的霞光，将半片焦黑的向日葵田染成了淡金色。
石蛮接过麻布，擦了擦石碑上的烟灰。碑身“灵脉归元”四个字的刻痕里，正渗出细小的水珠——那是血葵根须引来的灵脉水，混着碑底的旧尘，在字缝里积成小小的水洼，倒映出两人的影子。
“你看这里。”他指着“归”字的最后一笔，那里的石质比别处更疏松，隐约能看到层淡金色的涂层，“这字是后来补刻的。”
火离凑近细看，果然发现补刻处的石纹与其他地方不同，边缘还留着工具凿过的痕迹，像是用某种坚硬的矿物填补过。她用流萤剑的剑尖轻轻刮了下，金色涂层脱落，露出底下更深的刻痕——那不是文字，而是道扭曲的纹路，与蚀骨虫母甲壳上的邪气纹有七分相似。
“是被强行覆盖的。”石蛮的指尖抚过旧痕，血葵印记突然微微发烫，“这石碑最早刻的不是‘灵脉归元’，而是……记录邪气的符文。”
身后传来孩子们的笑闹声。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正领着几个孩子，用小铲子把焦黑的向日葵盘埋进土里，每埋一个，就往上面撒把灵泉土。血煞蹲在旁边，用共鸣刀给孩子们削木牌，牌上刻着歪歪扭扭的“重生”二字，银纹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石蛮，营副传讯说逆灵城的灵脉稳定了。”血煞把刻好的木牌递给小姑娘，独眼里带着难得的柔和，“他还说……锈铁营的老营主可能没死透。”
石蛮猛地回头：“什么意思？”
“营副在清理老营主的遗物时，发现个星晶瓶，里面装着半瓶灵核液。”血煞用袖子擦了擦刀上的木屑，“瓶底沉着片血葵叶，叶脉里的纹路和你掌心的印记一模一样，像是……被人特意保存的。”
火离的流萤剑突然指向聚灵亭的地基。那里的焦土下，有什么东西正在发光，透过裂缝映出淡金色的光，与石碑旧痕里的邪气纹产生共鸣。她用剑鞘拨开焦土，露出块巴掌大的星晶碎片，碎片里冻着缕极细的红光——是血葵母株的气息。
“是老营主留下的。”石蛮捡起星晶碎片，碎片的边缘与血葵母株的光纹完美契合，“他当年肯定来过聚灵亭，发现了石碑的秘密，才补刻了‘归’字，想用灵脉之力压住底下的邪气纹。”
星晶碎片在他掌心微微颤动，突然投射出段模糊的影像：个穿着锈铁营服饰的身影，正用凿子在石碑上补刻文字，周围的血葵藤疯长着，将他围在中间；他时不时咳嗽几声，手帕上沾着黑色的血，却仍在刻痕里填入金色矿物，直到最后一笔完成，才靠在碑上闭上眼，胸口的星晶令牌化作光点，钻进了石碑的裂缝……
影像消失时，星晶碎片变得滚烫，石蛮不得不松开手。碎片落在地上，与石碑的旧痕接触的瞬间，突然炸开团金红相间的光，将整个聚灵亭笼罩其中。
焦黑的石柱在光里泛起微光，被烧毁的光纹重新流转，甚至比之前更亮；向日葵田的焦土里冒出新绿的嫩芽，带着星陨荒原的银纹；血葵林的藤蔓舒展着，叶片上同时浮现出逆灵城的青铜纹和沉墟的黑纹——所有走过的灵脉节点的力量，此刻都在聚灵亭交汇，顺着石碑的旧痕往里钻。
“它在修复邪气纹。”火离的声音带着惊讶，“不是摧毁，是……转化。”
石蛮看着石碑上的旧痕在光里渐渐舒展，扭曲的邪气纹与血葵母株的光纹交织，最终化作道新的螺旋纹，像双纹合璧时的样子。他突然明白老营主补刻“归”字的用意——不是掩盖，是等待，等待能让邪气与灵脉真正共生的人。
孩子们被光吸引，举着木牌围了过来。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把刻着“重生”的木牌插在石碑旁，牌上的银纹与螺旋纹产生共鸣，竟在地上映出个小小的光阵，阵里钻出株迷你血葵，花盘朝着孩子们的方向。
“它喜欢我们。”小姑娘伸手去碰花盘，花盘轻轻蹭了蹭她的指尖，留下道淡红的印记。
石蛮看着那道印记，突然想起溯洄宫的血葵母株。母株的十二道叶片，此刻应该正对应着十二个灵脉节点，而聚灵亭，就是将所有节点串联起来的核心。他低头看向掌心的印记，那里的螺旋纹比之前更清晰，隐约能看到第六道新的纹路正在形成——那是下一个灵脉节点的方向。
“血煞，看好孩子们。”石蛮站起身，共生斧的金红纹路在光里亮得刺眼，“我们得去趟云海。”
火离早已握紧流萤剑，剑身上的新纹泛着期待的光：“营副说云海的灵脉藏在雷层里，需要星陨灵核的力量才能打开通道。”她看向石碑旁的星晶碎片，碎片的光正指向逆灵城的方向，“看来得先回去一趟，取老营主的灵核液。”
孩子们的歌声再次响起，还是那首《灵脉儿歌》，却比之前更响亮，带着种破而后立的清亮。石蛮回头，看见血煞正笨拙地教孩子们用木牌挡阳光，小姑娘举着传声筒，把歌声往逆灵城的方向传，竹身的银纹在光里闪闪烁烁，像串会唱歌的星星。
聚灵亭的光渐渐散去，石碑上的“灵脉归元”四个字重新变得清晰，只是“归”字的刻痕里，多了道若隐若现的螺旋纹。石蛮最后看了眼那株从焦土里钻出的血葵幼苗，幼苗的根须已经扎进石碑的裂缝，与老营主留下的星晶碎片缠在一起，像句未完的承诺。
“走吧。”他牵起火离的手，两人的指尖同时泛起光，与逆灵城的青铜塔遥相呼应，“这次回来，该给孩子们讲讲云海的雷是什么颜色了。”
火离的笑声在风里散开，混着孩子们的歌声，钻进聚灵亭的梁柱间。石蛮知道，这片土地的故事还长着呢，就像那些刚冒出的新芽，看似柔弱，却能从最深的旧痕里，扎下最坚韧的根。
逆灵城的传送阵光芒亮起时，他回头望了眼聚灵亭。夕阳正落在石碑上，将“灵脉归元”四个字染成金红两色，像有人用双纹丹气，在天地间写下了个温暖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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