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涯站在六门炮中间,风卷着灰土从焦土上刮过。他刚把那枚刻了自己头像的联邦币塞进裤兜,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张婶就冲了过来,手里举着望远镜。
“东南三公里!”她声音又尖又急,“五个避难所的人在挖战壕!不是巡逻队,也不是修工事,是深坑!”
江无涯皱眉,接过望远镜。远处尘土翻动,几支队伍正弯腰挥铲,动作整齐划一。他认出其中两支——前两天还用罐头换了他们五吨再生纸板,说是加固围墙。可现在他们没带建材,只往地下挖,沟越挖越深,明显是防机动部队突袭的阻截坑。
这不对劲。
他放下望远镜,刚想说话,身后传来皮鞋踩碎石的声音。
联邦议员A走了过来,西装笔挺,口袋里插着三支钢笔。他轻轻扶了扶眼镜,语气平和:“江先生,眼下局势复杂,各方势力蠢蠢欲动。不如把系统核心交由议会统一保管?我们提供三层防护,加密协议也已准备就绪。”
江无涯没回头,盯着远处的坑道。
“保管?”他冷笑一声,“上次说要‘临时接管’的是周慕白。他管完,病毒就爆发了。”
议员A笑了笑,不紧不慢:“我理解您的顾虑。但团结才能生存。共享核心权限,有助于资源调配,也能避免误伤盟友。”
这话一出,旁边几个留守的技术员 exchanged 眼神。有人点头,有人低头搓手。
江无涯转身走进会议室,一言不发。众人跟进去,门关上。
会议桌是用废铁焊接的,桌面坑洼不平。江无涯走到桌边,突然弯腰从桌底抽出一块红砖。那是老吴头留下的耐酸建材,原本打算用来砌净水池。
他抬手,狠狠拍在桌上。
“砰!”
金属桌嗡鸣震动,水杯跳了一下。
“谁想动我的核心?”他环视一圈,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钉子,“可以。先问问我这社区干事手里的砖答不答应。”
没人说话。
他指着窗外:“那五个避难所,前两天刚拿十箱罐头换走我们五吨纸板。现在转头就在东南方向挖坑,等着我们车队路过,直接陷进去?讲理吗?”
有人小声嘀咕:“也许他们是防掠夺者……”
“防掠夺者挖那么深?”江无涯打断,“他们连沙袋都没带!这是冲我们来的!”
他转向议员A:“您说统一管理?好啊。那我现在就去疾控中心旧址,把当年的病毒样本也交给您保管?反正都是‘为了大家好’。”
议员A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平静:“江先生,情绪化解决不了问题。”
“我不是情绪化。”江无涯往前一步,“我是清醒。我不信神,不信官,只信亲手攒下的泡面、猪粪、螺丝钉。系统核心是我用命换来的,不是谁一张嘴就能拿走的。”
会议室安静下来。
江无涯把红砖往桌上一放,转身走出门。
外面阳光刺眼。他走上广场中央那个未完工的纪念碑基座——那里本该立泡面猴的雕像。风吹起他油污的制服,头发炸成鸡窝。
他掏出那枚联邦币,在阳光下举起。
“这是咱们自己造的钱。”他说,“不是抢的,不是骗的,是一张纸板、一颗螺丝钉换来的。”
底下有人抬头看。
“但它再硬,也护不住一个窝里反的人。”他说完,把钱币咬在齿间,用力一掰。
“咔!”
清脆裂响,金属断裂。
他跳下基座,走向铁皮猪旁边的装甲残骸,一脚踢飞一块锈铁。
“告诉所有探子——”他声音传遍广场,“谁敢动手,我就让饭桶把他们的地基啃成渣!让纸鹤把他们的名字写进通缉令!让每一包泡面都变成催命符!”
话音落下,大妈团立刻行动起来。张婶抓起对讲机,爬上了望塔,望远镜重新对准东南方向。
“朝阳巡逻队集合!”她吼道,“一级戒备!今晚轮班加岗!谁敢靠近,直接用晾衣杆戳眼!”
陈卫生带着纸鹤群升空,半径二十公里的动静全被监控。赵铁柱的人开始检查武器,链条锯嗡嗡作响。
联邦议员A站在人群边缘,脸上还挂着笑,但袖子里的手指微微抽搐。他摸了摸光头,细汗渗出,转身离开,脚步比来时快了三分。
江无涯没看他走。
他站在广场中央,手里攥着断裂的联邦币,边缘割得掌心发疼。他盯着东南方向,那些战壕像大地上的伤疤,越拉越长。
风从那边吹来,带着土腥味。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裤兜里摸出那块旧工作证。照片上的自己穿着整洁制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和现在完全不像一个人。
他看了两秒,重新塞回去。
“这账不划算但得干。”他低声说。
然后抬头。
远处,一道烟尘缓缓升起,像是有人在填坑。
但他知道,坑已经挖了。
背叛不会自己填平。
他抬起手,指向东南方。
“饭桶。”他喊。
野猪从阴影里走出来,獠牙闪着寒光,后背脂肪层鼓动,像藏着无数秘密。
“盯住那边。”江无涯说,“别让他们睡安稳。”
饭桶哼了一声,转身朝东南方向走去,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深深的蹄印。
江无涯站在原地,没动。
阳光照在断裂的联邦币上,一半亮,一半暗。
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横跨整个广场。
风又起了。
他听见铁皮猪在角落打呼噜,声音像发电机卡壳。
突然,林小闪从指挥区拐角走来,步伐有点僵。
她抬起手,指尖冒出电火花。
“江无涯。”她开口,声音不像平时。
“怎么了?”他回头。
她站在三步外,眼睛直视他,嘴唇动了动。
“你该交出核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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