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研究院，能量实验室
凯莉正全神贯注地调整着面前精密的相位校准仪，屏幕上细微的能量波纹必须保持在绝对稳定的阈值内
空气中弥漫着仪器运转的低沉嗡鸣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皂感与暖意的香气
起初她并未在意，直到屏幕上一条本应平滑的曲线，极其细微地、但确凿无疑地跳动了一下
凯莉的眉头瞬间锁死
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了
第一次，是在高精度元素分析仪旁，一个研究员身上飘来的类似味道导致背景读数出现了微小波动
第二次，是在进行超敏嗅觉传感器调试时，另一个路过的助理身上的香气干扰了基准校准
而这次，是在对波动更为敏感的能量场观测中！
“咔哒”
凯莉关掉了校准仪的电源，动作不大，但在寂静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缓缓转过身，蝴蝶眼镜后的目光如同冰锥，缓缓扫过实验室里几个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或眼神飘忽的研究员
空气中那缕“阳光味”的香水气息，此刻仿佛成了最刺鼻的挑衅
“我很好奇”凯莉的声音不高，却像带着冰碴，瞬间冻结了实验室里本就稀薄的空气“诸位在进入这座代表着庄园最高科研水准的建筑时，是不是把脑子连同你们的‘专业性’，一起留在门口的香水瓶里了？”
几个研究员脸色瞬间煞白
凯莉一步步走向离她最近、身上味道最明显的一个年轻研究员，停在他面前，微微偏头，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讽
“这是什么？新型的……‘信仰加持’？以为喷上‘乐乐侠’的味道，就能让你们的实验数据自带‘正义光环’，自动修正误差？”
她不等对方回答，目光锐利地转向整个实验室，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挥发性有机物！气味分子！这些玩意儿在空气里乱窜，会干扰多少精密仪器的传感器基线，会影响多少依赖环境稳定性的化学反应，会污染多少无菌样本？！基础常识都被拉姆当下午茶啃了吗？！”
她猛地一拍旁边的实验台，震得几个烧杯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还是说，你们觉得，追求所谓的‘流行’和‘英雄气息’，比保证实验数据的绝对准确、比我们正在进行的、可能关系到庄园未来的研究项目更重要？！”
她的质问如同连珠炮，砸得在场所有研究员抬不起头，那个被重点关照的年轻研究员，更是恨不得把自己缩进白大褂里
“现在，立刻，马上！”凯莉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身上带着这种‘干扰源’的，给我出去！彻底清理干净，直到身上没有任何可能影响实验环境的残留气味再回来！”
凯莉那句话的余音还在实验室里回荡，一片死寂中，一个声音极细极弱，却像根针一样刺破了凝重的空气
“可……可是……”一个以嗅觉敏锐着称的研究员，顶着巨大的压力，几乎是嗫嚅着开口“……凯莉顾问您身上……明明也有淡淡的味道啊……”
“什么？？？”
凯莉整个人都愣住了，脸上的怒火瞬间被一种纯粹的震惊取代
她甚至下意识地低头嗅了嗅自己的手腕和衣领——除了最基础的洗涤剂留下的极淡洁净气息，她什么也没闻到
她猛地抬起头，蝴蝶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地锁定那个说话的研究员，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探究“你好好说说，是什么味道？”
那个研究员被她看得头皮发麻，但还是硬着头皮，凭借她异常敏锐的嗅觉记忆描述道“是……一股很淡的，混合的味道。有……冷冽的，像是带着露水的黑玫瑰花香，还有一点……苦艾酒那种微苦的草本气息，最后……最后还混合着一种很干净的雪松木味，像是清晨森林里的那种……”
凯莉彻底怔住了。
玫瑰？苦艾？雪松？晨露？
她从未使用过任何香水，身为研究员，她深知外来化学物质对实验环境的潜在影响，在这方面自律到近乎苛刻
“我没用过任何香水”她喃喃自语，眉头紧锁，陷入了思考“而且，也没有影响到高灵敏度机器读数……”
她抬头，看向那个研究员，眼神里的怒意已经被纯粹的困惑取代“……为什么你能闻到，而且描述得这么具体？”
那个研究员见凯莉没有继续发火，胆子稍微大了点，小声解释道“那个……凯莉顾问，其实……其实大家身上都有各自的味道，只是平时很淡，混在环境里不明显。但是……最近流行的那个‘乐乐侠香水’，味道太单一也太浓烈了，一下子就把大家本身的味道给盖住或者搅乱了，反而容易形成干扰……”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而您身上的味道……虽然能分辨出几种，但它们融合得很好，是一种……很稳定、很内敛的复合气息，不像香水那样具有攻击性和挥发性。可能，大概，是因为这个才不会影响机器……”
凯莉听着他的解释，脑中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一个被她长期忽略的生物学常识
“你是指……”她迟疑地开口“信息素？也就是体香？”
“对……对的！”研究员连忙点头，像是找到了知音“就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那种非常独特的基底气息！”
“……”
一瞬间，凯莉全都明白了
冷冽的黑玫瑰与微苦的苦艾酒——那或许是她自己，属于“罗伯特·凯莉”的，带着疏离与复杂底蕴的气息
而那份干净的、如同清晨雪松林般的味道……
是瑞琦的
是她每天与瑞琦同住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拥抱，依偎……在不知不觉间，从对方身上沾染的，如同树木般沉稳而令人安心的气息
两种气息在她的身上交融，形成了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却被嗅觉特别敏锐的同类捕捉到的、独一无二的标记
想通这一切的凯莉，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复杂，她沉默了几秒钟，实验室里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不知道这位顾问会作何反应
最终，凯莉微微吐出一口气，重新看向那个胆大包天的研究员，语气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甚至带上了一点几不可查的……认可？
“嗅觉敏锐，观察力也尚可”她评价道，随即话锋一转，依旧严厉，但目标明确了，“但是，这并不能成为你们使用浓烈外源性香水的理由！个人基底气息难以控制，但化学香水是完全可以规避的！规矩照旧！”
她环视一圈“现在，该出去的出去，该写反思的写反思！”
“是！顾问！”研究员们如蒙大赦，纷纷行动起来，那个指出味道的研究员更是偷偷抹了把冷汗，感觉自己好像在鬼门关前用专业知识捡回了一条命
而且感觉，凯莉顾问明显开心了些？
果然，一整天，皇家研究院的低气压云团仿佛被和煦的阳光吹散了
凯莉依旧严格，对数据的要求分毫未降，但那种仿佛随时会凝结成冰锥砸下来的尖锐感消失了
她指出问题时，语气更接近于纯粹的学术探讨，虽然依旧一针见血，但至少不再让人感觉下一秒就要被钉在耻辱柱上
尤其是对那个嗅觉敏锐的研究员，凯莉的态度甚至称得上“和善”——当然，是相对她自身而言的和善
在她提交一份报告时，凯莉快速浏览后，只是指出了几个需要优化的参数，末了还难得地加了一句“嗅觉天赋不错，继续保持对细节的敏感，但要用对地方”
那研究员受宠若惊，几乎是飘着离开的。
凯莉的心情确实很好
这种愉悦并非源于实验的顺利推进，也并非因为下属的敬畏，而是源于一个隐秘的、带着点幼稚占有欲的发现
她身上有瑞琦的味道
那个嗅觉研究员的话语，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一个她从未留意过的感知维度
她开始有意无意地、更加细致地去感受环绕在自身周围那极其淡薄的复合气息——冷冽的玫瑰与微苦的草本属于她，而那份干净沉稳的雪松木质香，则如同一个无声的烙印，源自瑞琦
这个认知让她心底某种潜藏的本能被轻轻触动了
既然她身上能沾染上瑞琦的气息，那么反过来……瑞琦身上，必然也早已浸染了她的味道。
想象一下，那个总是身姿挺拔、神情严肃的瑞琦教官，在训练场上发号施令，或是在骑士团处理公务时，周身或许也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属于她凯莉的，带着玫瑰与苦艾的冷冽芬芳
这个念头悄然浮现，像是一滴温暖的蜜糖，滴落在心湖，漾开一圈圈满足的涟漪
这是一种无声的宣告，一种超越了言语和行为的、更加原始和亲密的联结
它意味着她们的界限早已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模糊、交融，在彼此的生命气息里都刻下了无法轻易抹去的印记
这种被标记、同时也标记了对方的感觉，隐秘而深刻地满足了她内心深处那份强烈且不容分享的占有欲
所以，当傍晚下班，凯莉踏着比往常更显轻快的步伐回到小屋，看到正在厨房准备晚餐的瑞琦时，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先开口说话，而是悄无声息地走上前，从背后轻轻环住了瑞琦的腰，然后将脸埋在她肩颈处，深深地、不动声色地吸了一口气
果然
那干净温暖的雪松基底里，一丝极淡的、属于她的玫瑰与苦艾的清冷，已然完美地融合其中，如同呼吸般自然。
瑞琦被她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动作一顿，随即放松下来，侧头轻声问：“怎么了？今天心情很好？”
凯莉没有回答，只是收紧手臂，在她后颈处蹭了蹭，像一只确认了领地所有权的、心满意足的猫
她心情当然好
因为她们早已在彼此的气息里，无处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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