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罡自地脉深处归来，周身气息虽已尽力收敛，但那历经煞火淬炼、初凝罡气的质变，依旧让守候在矿坑深处的老猴王和短尾感到一阵心悸。
仿佛站在他们面前的，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妖族战士，而是一柄经过神火千锤百炼、即将出鞘撼天的凶兵！
“头领，您……”短尾喉头滚动，感受到那股隐而不发的沉重威压，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老猴王浑浊的眼中则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他修为虽废，眼力犹在，颤声道：“罡儿，你……你触摸到那道门槛了？”
袁罡微微颔首，没有过多解释地脉深处的惊险与那界域秘辛，只是沉声道：“略有精进。外面情况如何？”
提及正事，短尾立刻收敛心神，恭敬禀报：“回头领，铁背族长三日前曾派人传讯，说主脉那边暂时没有大规模调动的迹象，但对黑水涧方向的监视明显加强了，我们派出去的侦察队员，已经发现了好几拨不明身份的窥探者，都被我们设法避开或驱逐了。”
“另外，”短尾顿了顿，语气有些异样，“最近几天，黑水涧外围来了不少陌生的妖族，甚至……还有几个人族修士！他们似乎在勘探地形，打听消息，目标似乎都指向我们猿魔部落。”
“人族修士？”袁罡眉头微蹙。黑风山脉虽以妖族为主，但也偶有人族散修或小宗门弟子前来历练、寻宝。
但在猿魔部落刚刚覆灭血牙部这个敏感时期出现，就显得有些蹊跷了。
“可曾接触？探明来意否？”
“那些人很警惕，我们的人一靠近他们就迅速远遁。不过，阿木小组昨日拦截了一个形迹可疑的獐妖，严加审问后，那獐妖熬不住，吐露了一些消息。”短尾压低声音，“他说，他是受‘青岚城’的委托，前来打探‘太古遗种’和‘地脉异动’的消息。”
“青岚城？”袁罡目光一凝。这是他第二次听到与人族势力相关的名字，第一次是从那界域信息碎片中惊鸿一瞥的“仙影”。
青岚城，乃是距离黑风山脉最近的一处人族修士聚集地，规模不小，据说有金丹修士坐镇。
“太古遗种”显然指的是他，而“地脉异动”则直指矿坑深处的秘密！
消息走漏得如此之快？而且连人族势力都惊动了？
袁罡心中警兆顿生。看来，覆灭血牙部带来的影响，远不止是狼族主脉的敌视，更是将这潭水彻底搅浑，引来了各方觊觎的鲨鱼！
“加强戒备，所有陌生面孔，一律严密监控，但暂时不要主动冲突。”袁罡下令，“另外，让铁背族长加大情报搜集力度，重点留意青岚城以及山脉内部其他妖王势力的动向。”
“是！”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外围警戒的猿魔战士急匆匆跑来：“头领，老猴王！矿坑外来了一个……一个很奇怪的家伙，说要见头领您。”
“奇怪的家伙？”袁罡神识瞬间蔓延出去，穿透岩层，直达矿坑之外。
只见在矿坑入口那片被清理出的空地上，站着一个身着破烂灰袍、身形佝偻的老者。
他看起来老态龙钟，拄着一根歪歪扭扭的木杖，周身气息微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但袁罡的神识扫过，却感觉如同泥牛入海，竟无法探知对方的深浅！
更奇怪的是，这老者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既非纯粹的妖气，也非人族修士的灵力，而是一种……混杂着淡淡死气与某种隐匿生机的古怪感觉。
“让他进来。”袁罡沉吟片刻，开口道。此人能无声无息穿过外围的暗哨，直接来到矿坑入口，绝非等闲之辈。
片刻后，那灰袍老者在猿魔战士警惕的注视下，颤巍巍地走进了矿坑，来到了袁罡所在石室。
他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皱纹、如同老树皮般的脸，一双眼睛却异常清澈，甚至带着一丝与他外表年龄不符的灵动与沧桑。他看向袁罡，微微躬身，声音沙哑如同摩擦的砂纸：
“老朽墨渊，见过袁罡头领。”
“墨渊？”袁罡记忆中并无此名号，他不动声色，“阁下何人？来我猿魔部落，所为何事？”
墨渊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他打量着袁罡，尤其是在袁罡那隐有暗金流光闪烁的瞳孔和周身那凝而不散的沉重气息上停留了片刻，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满意之色。
“老朽不过是一介行将就木的漂泊之人，名号不足挂齿。”墨渊缓缓道，“此来，是欲与头领做一笔交易，或者说……送头领一份机缘，也为我自己，寻一线生机。”
“哦？交易？机缘？”袁罡目光锐利如刀，“我猿魔部落新立，穷困潦倒，恐怕没有什么能入阁下法眼的东西。”
“头领过谦了。”墨渊笑了笑，笑容让他脸上的皱纹更深，“头领本身，以及这黑水涧地脉深处的‘那个存在’，便是无价之宝。”
袁罡瞳孔微缩，周身气息瞬间变得危险起来：“你知道些什么？”
墨渊似乎对袁罡的敌意毫不在意，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知道那头被囚禁了万载的太古魔猿，我知道那试图炼化祂的‘囚天炼魔大阵’，我还知道……狼族主脉，乃至青岚城的人，都在打这里的主意。甚至，我还知道一些……关于界域之外的零星碎片。”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击在袁罡的心头！此人，竟对核心秘密了如指掌！
“你究竟是谁？！”袁罡体内罡气暗涌，混世魔猿棍似乎也感应到主人的杀意，发出低沉的嗡鸣。短尾和阿木更是瞬间绷紧了身体，锁定了墨渊。
石室内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墨渊却依旧从容，他轻轻顿了顿手中的木杖，一股无形而晦涩的波动散开，竟将袁罡那含而不发的罡气压力悄然化解于无形。
“头领不必紧张。”墨渊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苦涩，“老朽并非你的敌人。若论起来，我与那被囚的魔猿，甚至算得上是……旧识。”
“旧识？”袁罡心中巨震。
“确切地说，老朽曾是侍奉在另一位‘大人’座下的阵法师。”墨渊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岩壁，望向了地脉深处，“当年参与布置这‘囚天炼魔阵’的势力中，便有老朽追随的那位大人。只可惜……岁月变迁，人心叵测，老朽因知晓太多内情，也成了被清理的对象，侥幸逃脱，却落得如今这般苟延残喘的模样。”
他看向袁罡，眼神变得郑重：“我观头领，已得魔猿真传，凝聚战基，初成罡气，潜力无穷。但想必头领也清楚，你如今已是众矢之的，危机四伏。狼族主脉不会放任你成长，青岚城觊觎此地秘密，其他暗中窥伺的势力更不知凡几。单凭头领和这初生的部落，想要在这漩涡中生存下去，难如登天。”
袁罡沉默，墨渊所说，正是他心中所忧。
“老朽此来，便是想以残存之躯，辅佐头领。”墨渊缓缓道，“老朽虽修为十不存一，但对阵道、对此地阵法的了解，以及对这黑风山脉乃至周边势力格局的认知，自信还能对头领有所帮助。老朽愿以残魂立誓，效忠头领，只求头领日后若真能打破此阵，掌控此地，能助老朽修复残魂，重获新生。”
说着，他竟真的逼出一缕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灰色魂火，那是本源魂誓的象征！
袁罡死死盯着墨渊，心中念头飞转。此人所言，是真是假？是雪中送炭，还是引狼入室？但他展现出的对秘密的了解，以及那深不可测的隐匿手段，又让他不得不重视。
尤其是对方阵法师的身份，以及对“囚天炼魔阵”的了解，对于目前急需提升实力、应对危机的猿魔部落而言，无疑是极具诱惑力的。
风险与机遇并存。
良久，袁罡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充满威严：“我如何信你？”
墨渊似乎早有准备，他伸出枯瘦的手指，在空中虚划了几下，几道玄奥的符文一闪而逝，虽然微弱，却引动了周围地脉之气一丝极其隐晦的波动。
“此乃‘囚天炼魔阵’外围一处能量节点的疏导之法。头领可派人依此探查，当能发现一处被隐匿的细小地脉分支，引其煞气，可加速部落核心成员修炼，亦可加固此地防御。”
袁罡目光一闪，对短尾示意。短尾立刻领命而去。
约莫一炷香后，短尾匆匆返回，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头领！果然！在矿坑西侧三里处，发现了一处隐蔽的地脉裂隙，引出的煞火之气虽不浓郁，但极为精纯！”
袁罡心中一定，看向墨渊的眼神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审视。
“即便你所言非虚，我又如何能保证，你日后不会反噬？”
墨渊苦涩一笑：“头领身负魔猿传承，战意通天，当能感知魂誓真伪。老朽残魂已与誓言相连，若违此誓，无需头领动手，顷刻间便会魂飞魄散。况且……老朽所求，不过是一线生机，头领是这万载以来，老朽所见，最有可能打破僵局，给予老朽这一线生机之人。”
袁罡闭上眼，以其初步凝聚的魔猿战意仔细感知那缕灰色魂火，确实感受到了一种牢不可破的契约之力，以及其中蕴含的绝望与唯一的希望。
他睁开眼，做出了决定。
“好！墨渊，我暂且信你。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猿魔部落的客卿长老，负责阵法、情报事宜。但若让我发现你有任何不轨之举……”袁罡眼中寒光一闪，混世魔猿棍的煞气锁定墨渊，“休怪我棍下无情！”
墨渊深深一躬，那缕灰色魂火没入袁罡掌心，化作一个淡淡的印记：“老朽，拜见头领！定当竭尽全力，助头领成就霸业！”
看着眼前这位神秘莫测、自称阵法师的老者，袁罡知道，部落的命运齿轮，再次被拨动。
一个更广阔、也更危险的棋盘，已然在他面前展，而这枚突然出现的“暗子”，究竟是破局的关键，还是另一重陷阱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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