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境边缘。
这里并非物质意义上的边界,而是法则与概念的过渡地带。一边是尚且存在色彩、形态、能量的“万影噬界”,虽然已被寂灭气息浸染,万物扭曲变形,如同可怖的阴影剧场,但至少还有“影”的存在;另一边,则是色彩开始大面积褪去、时空结构变得酥脆不稳定、因果律开始紊乱的“概念归零层”的前沿,仿佛一张巨口,正在缓慢而坚定地吞噬着一切。
林枫选择的地点,正是一条横亘于这两片区域之间的、由某个已消亡世界残骸形成的巨大断裂带。这里空间相对稳固,但时刻能感受到来自两边截然不同的法则拉扯与寂灭侵蚀,如同站在激流中心的孤礁上。
他提前抵达,静静立于断裂带的一块巨大碎岩上,混沌气息自然流转,抵御着周遭无所不在的虚无之意。那盏心灯在体内稳定燃烧,为他锚定着自身的存在。他手中,依旧摩挲着那枚冰冷的金属残片。
时间一点点过去,四周只有寂灭能量流动时发出的、仿佛宇宙背景噪音般的低沉呜咽。
忽然,前方“万影噬界”那扭曲的阴影中,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一道身影缓缓迈出。
并非林枫之前见过的任何“破妄之瞳”成员,而是一个身着简洁灰色战斗服、面容普通到毫无特点、气息完全内敛的中年男子。他看起来就像诸天城中随处可见的低阶佣兵,但能安然出现在此地,本身就说明了他的不凡。
“很谨慎的地点选择,林枫先生。”中年男子开口,声音正是那个中性声音的本音,平静无波。“我是‘瞳’的评估者,你可以叫我‘灰鸦’。”
林枫目光扫过他,混沌感知悄然蔓延,却如同泥牛入海,无法探知对方深浅。“‘破妄之瞳’就派你一人前来?”
灰鸦淡淡一笑:“评估,重在‘质’,而非‘量’。我一人足矣。况且,在此地,人多并非优势。”
他目光落在林枫手中的金属残片上:“看来,‘钥匙碎片’与你颇为有缘。这更坚定了我们进行评估的必要性。”
“如何评估?”林枫直接问道。
灰鸦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手指向断裂带另一侧,那色彩不断流失、仿佛老旧照片般的“概念归零层”前沿。
“看到那片正在‘褪色’的区域了吗?那里有一小块‘凝固的时空碎片’,是某个文明在彻底归零前,其时间线被寂灭力量意外‘冻结’的产物。评估内容很简单:你我同时进入那片区域,在不引起大规模寂灭反噬的前提下,尝试将那‘时空碎片’带出来。”
林枫瞳孔微缩。
这个评估,极其凶险!首先,要踏入“概念归零层”的前沿,本身就要承受巨大的存在性侵蚀。其次,“凝固的时空碎片”极其不稳定,任何外力介入都可能引发其崩溃,或者招来更强大的寂灭生物。最后,还要与这个深浅不知的“灰鸦”互相提防!
这不仅是评估实力,更是评估胆识、技巧以及对寂灭力量的适应与理解能力!
“怎么?不敢?”灰鸦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
林枫笑了,那是遇到挑战时兴奋的笑容。
“有何不敢?”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动,已化作一道混沌流光,率先冲向那片正在“褪色”的诡异区域!灰鸦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也化为一道几乎融入环境的灰色影子,紧随其后。
踏入“概念归零层”前沿的瞬间,林枫感觉像是撞进了一团粘稠的、正在不断剥夺“意义”的胶水中。色彩在眼前飞速流逝,声音变得扭曲断续,甚至连“前进”这个动作本身,都仿佛受到了无形的阻力。心灯光芒自主亮起,在他周身形成一层薄薄的光膜,抵御着这种概念层面的侵蚀。
他看到了灰鸦所说的那块“凝固的时空碎片”——它像是一块镶嵌在褪色背景上的、微微闪烁的彩色玻璃,内部冻结着一座城市街角的景象,行人、车辆、飞鸟都保持着某一瞬间的姿态,栩栩如生,却又死寂无比。
同时,他也感受到了几股强大的、充满恶意的意念,从更深层的黑暗中锁定了他们!是栖息于此的寂灭生物!
“动手!”灰鸦低喝一声,双手结出一个奇异的手印,一股扭曲、吸纳的力量罩向那时空碎片,试图将其与周围环境“剥离”,动作精准而高效。
林枫也没有迟疑,混沌气息化作无数细微的触须,并非强行剥离,而是如同润滑剂般,渗透进碎片与寂灭法则的交接处,试图“软化”其连接,让其自然脱落。这是他对混沌“包容与转化”理解的运用。
两人的方法截然不同,却都展现出了极高的技巧和对寂灭环境的适应力。
然而,他们的动作还是惊动了黑暗中的存在!
数条由纯粹寂灭能量构成的、如同章鱼触手般的黑影,悄无声息地自虚空中钻出,带着抹除一切的气息,狠狠抽向两人以及那块时空碎片!
“哼!”灰鸦冷哼一声,身上那件灰色战斗服亮起无数细微的符文,形成一个扭曲力场,将抽来的触手偏转开来,但他剥离碎片的动作也因此一滞。
林枫则是不闪不避,心灯光芒大盛,混沌长枪瞬间凝聚,一枪点出,并非硬撼,而是蕴含着“分解”与“引导”的真意,将那条抽向自己的触手引偏,同时枪尖划过一道玄奥的轨迹,竟借着触手的力量,加速了对时空碎片的“软化”过程!
轰!
时空碎片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嗡鸣,终于与周围环境脱离了一线!
但也就在这一瞬间,一股更加庞大、更加冰冷的意志,如同苏醒的巨兽,从“概念归零层”的深处缓缓探来!那意志带着纯粹的“无”,让林枫和灰鸦同时脸色一变!
是巡弋者级别的存在,甚至更强!
“来不及了!必须放弃!”灰鸦急声道,显然不愿与这种存在正面冲突。
林枫却眼中厉色一闪,他感受到怀中那金属残片传来一股微弱却坚定的吸力,指向那块即将彻底脱落的时空碎片!
“赌一把!”
他猛地催动全部混沌之力,不再顾及隐匿,化作一只混沌大手,狠狠抓向那块碎片!同时,将一丝心灯之火附着其上,对抗着碎片本身携带的寂灭寒意!
咔嚓!
碎片被他强行摄取到手!而那股庞大的寂灭意志,也已轰然降临!一只纯粹由“无”构成的、遮天蔽日的巨爪,仿佛要连同这片空间一起抹除,朝着两人当头罩下!
“走!”
林枫毫不犹豫,将刚刚到手的时空碎片往怀里一塞,转身就向着来路——那相对稳定的断裂带疯狂遁去!
灰鸦的反应也是极快,几乎与林枫同时启动,身化灰影,速度竟不比林枫慢多少!
两人前一后,如同丧家之犬,在那只寂灭巨爪落下之前,险之又险地冲回了断裂带区域!
轰隆隆——!!!
身后,那片区域彻底化为一片翻滚的、没有任何概念的终极虚无!
林枫与灰鸦落在断裂带的碎岩上,都是气息紊乱,心有余悸。
林枫顾不上调息,立刻查看怀中的时空碎片,确认其虽然布满裂痕,但核心结构尚存。而那枚金属残片,正紧紧吸附在碎片之上,仿佛它们本是一体。
灰鸦看着林枫,又看了看他怀中的碎片,那普通的面容上,第一次露出了复杂的神色,有震惊,有忌惮,也有一丝……莫名的期待。
“评估……通过。”他缓缓说道,声音依旧平静,却多了一丝郑重,“你不仅有能力,更有……超越常人的魄力与运气。”
他深深看了林枫一眼:“‘瞳’会履行承诺。关于‘根须’的情报,以及秩序神殿的部分内部信息,稍后会通过安全渠道传递给你。期待……我们的下次合作。”
说完,他身形缓缓融入阴影,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断裂带上,只余林枫一人,独立于寂灭的边缘。
他低头,看着手中那因为冒险而获得的“利益”——一块濒临破碎的时空碎片,一枚依旧神秘的金属残片,以及……来自“破妄之瞳”的、祸福难料的“合作”承诺。
江湖破局,险中求胜。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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