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如同隆冬的寒夜,冰冷而漫长的死寂,笼罩着整个论剑坪。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擂台上那个持刀而立的少年,以及他手中那柄仿佛能吞噬灵魂的漆黑魔刀。
刀身之上,隐约还有未曾散去的黑红气息缭绕,林惊涛喷洒在擂台上的鲜血,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沉、干涸,仿佛其中的精华已被悄然汲取。
“魔……魔兵!”一个颤抖的声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他用了魔兵!他果然是魔道奸细!”
“竟然隐藏得如此之深!连林师兄都……”
“好可怕的力量!那刀……在吸食鲜血!”
恐慌、震惊、愤怒、恐惧……种种情绪在人群中爆发开来!之前对杨玄的敬畏和赞叹,在这一刻尽数转化为更深的忌惮与敌意!魔道,乃是整个玄武大陆正道宗门的公敌!与魔道勾结,是十恶不赦之罪!
“肃静!”
一声蕴含磅礴灵力的冷喝,如同惊雷般炸响,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高台之上,宗主面沉如水,缓缓起身。他目光如电,穿透虚空,落在杨玄和他手中的噬魂刃上,带着审视与凝重。
七峰峰主也纷纷起身,神色各异。天枢峰大长老脸上是无法掩饰的震怒与……一丝计谋得逞的阴冷。姜十七眉头紧蹙,清冷的眸子中充满了担忧。
“杨玄!”宗主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你手中之刀,从何而来?为何身怀此等凶戾魔兵?”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杨玄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空气紧张得几乎要凝固。
杨玄深吸一口气,压下噬魂刃传来的蠢蠢欲动的嗜血意念,以及体内因强行催动而翻腾的气血。他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
他并未收起噬魂刃,只是让其刀尖垂向地面,抬头迎向宗主的目光,声音清晰而沉稳:“回禀宗主,此刀名为‘噬魂’,乃是弟子于一处上古遗迹中偶然所得。弟子并非魔道奸细,此刀虽是魔兵,但兵器本身并无正邪,关键在于使用之人。弟子从未以此刀滥杀无辜,方才动用,实乃林师兄杀招逼迫,为自保不得已而为之!”
“巧言令色!”大长老猛地一拍座椅扶手,厉声喝道,“上古遗迹所得?何其荒谬!此等凶戾魔兵,岂是你能轻易掌控?分明是你与魔门勾结,得来的邪物!你隐藏修为,混入宗门,在大比之上公然使用魔兵,重创同门,其心可诛!依老夫看,应立即将其拿下,废去修为,严加审问!”
他直接扣下了勾结魔门、其心可诛的大帽子,意图将杨玄置于死地!
“大长老此言差矣。”姜十七清冷的声音响起,她上前一步,与杨玄并肩而立(虽在台下,气势却丝毫不弱),“杨玄入门乃我亲自引荐,其根底清白。此刀确系他机缘所得,我已知晓。方才情形,众人有目共睹,林师侄‘沧海一剑’威力已近神藏,杨玄若不动用底牌,此刻非死即残!难道我青冥剑宗弟子,在面对致命威胁时,连自保的权利都没有吗?至于兵器正邪之论,我赞同杨玄所言,关键在人不在器!”
“强词夺理!”大长老怒视姜十七,“姜师侄,你一再维护此子,莫非与他有何牵连?还是说,你天璇峰,早已……”
“够了!”
宗主一声冷喝,打断了大长老愈发露骨的指责。他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杨玄手中的噬魂刃上,沉声道:“魔兵现世,非同小可。无论此子是否与魔门有染,身怀如此凶器,已对宗门安全构成威胁。”
他略一沉吟,做出了决断:“即刻起,暂停杨玄大比资格。将其押往‘刑律殿’,由本座与七峰峰主共同审讯,查明此刀来历及其心性!若查明确与魔门无关,且能证明可掌控此刀而不为祸,再行论处!若有不轨……按宗规处置!”
刑律殿公审!
众人心中凛然。刑律殿乃是宗门执法重地,由宗主和七峰峰主共同执掌,只有在处理涉及宗门安危的重大事件时才会启用。宗主此举,既显示了对事情的重视,也未完全听信大长老的一面之词,给了杨玄一个辩解的机会。
“宗主英明!”大长老拱手,眼中寒光闪烁。只要进了刑律殿,他有的是手段让杨玄“认罪”!
两名气息浑厚、身着刑律殿服饰的执事跃上擂台,面色冷峻地走向杨玄。
“杨师弟,请交出魔刀,随我们前往刑律殿。”其中一人沉声道。
杨玄握紧了噬魂刃。他能感觉到刀身传来的抗拒与暴戾情绪,一旦离手,恐生变故。而且,此刀是他最大的底牌,交出之后,生死便完全操之于他人之手。
“此刀与弟子心神相连,恐难离手。弟子愿持刀前往刑律殿,接受宗主与诸位峰主审查。”杨玄沉声道。这是他必须坚持的底线。
那两名执事脸色一沉:“杨师弟,这是宗主的命令!莫非你想抗命不成?”说着,身上散发出开窍境后期的强大气息,就要强行拿人。
“且慢。”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飘然落在杨玄身前,正是姜十七。她目光清冷地扫过两名执事:“宗主只言押往刑律殿,并未言明必须缴械。此刀诡异,强行分离恐生不测。便让他持刀前去,有宗主与诸位峰主在,还怕他翻天了不成?”
两名执事面露难色,看向高台。
宗主深深地看了姜十七一眼,又看了看杨玄手中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噬魂刃,最终点了点头:“可。便依十七所言。杨玄,你持刀随行,但若途中稍有异动,格杀勿论!”
“弟子遵命。”杨玄心中微松。
在两名刑律殿执事一左一右的“护送”下,在无数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杨玄手持噬魂刃,一步步走下了擂台。
凌清羽想要上前,却被天璇峰的同门拉住,只能焦急地看着他的背影。
赵乾看着杨玄被带走,脸上露出了快意的狞笑。
大长老袖袍中的拳头微微握紧,心中冷笑:“持刀前去?正好!到了刑律殿,老夫自有手段让你这魔刀彻底失控,坐实你入魔的罪名!”
论剑坪上的大比,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暂时中断。但所有人的心思,都已不在擂台之上。魔兵现世,天才弟子涉嫌魔道,宗主与七峰峰主亲自公审……这无疑是青冥剑宗近年来最大的风波!
消息如同旋风般传开,整个宗门为之震动。
刑律殿,位于青冥剑宗核心区域,是一座通体由玄黑巨石砌成的宏伟殿宇,庄严肃穆,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冰冷气息。
大殿之内,光线晦暗。宗主端坐于正中央主位,七峰峰主分坐两侧。下方,杨玄持刀而立,两名刑律殿执事守在殿门处。
气氛凝重得如同山岳压顶。
“杨玄。”宗主率先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将你获得此刀的经过,详细道来,不得有丝毫隐瞒。”
杨玄早已打好腹稿,将事先想好的说辞缓缓道出,无非是在某处险地遗迹中,历经考验,最终得到噬魂刃认主,并强调自己一直以《太虚剑经》压制其魔性,从未用以作恶。
“《太虚剑经》?”天权峰峰主苏文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可是那部传闻早已失传的上古剑典?你从何得来?”
“亦是于那处遗迹中所得。”杨玄将一切推给虚无缥缈的上古遗迹。
诸位峰主面面相觑,这等机缘,着实令人难以置信,却又无法证伪。
“荒谬!”大长老厉声道,“区区凝气境,便能在那等遗迹中获得上古魔兵与剑典认主?你以为我等是三岁孩童吗?分明是早有预谋!宗主,依我看,不必再与他废话,直接搜魂炼魄,一切自然水落石出!”
搜魂!此法歹毒无比,被搜魂者轻则神魂受损变成白痴,重则魂飞魄散!
姜十七立刻反对:“大长老!搜魂之术有伤天和,乃我正道宗门禁忌!岂可因莫须有的怀疑便对弟子动用此等酷刑?若杨玄所言属实,我青冥剑宗岂非自毁栋梁?”
“是不是栋梁,验过便知!”大长老步步紧逼,他转向宗主,拱手道,“宗主,魔兵事关重大,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若此子心性坚定,身家清白,搜魂之术也未必会伤其根本。但若其心怀叵测,借此蒙混过关,日后必成宗门大患!请宗主决断!”
宗主眉头紧锁,显然也在权衡。搜魂风险太大,但魔兵的出现确实让他心生警惕。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直安静待在杨玄手中的噬魂刃,仿佛被大长老那强烈的恶意和杀意刺激,猛地剧烈震颤起来!
“嗡——!”
一股远比在擂台上更加狂暴、更加古老的凶戾气息,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苏醒,轰然从刀身中爆发出来!
漆黑的魔气如同狼烟般冲天而起,瞬间冲破了刑律殿的禁制,映照得整个大殿如同魔域!刀身上的符文疯狂蠕动,仿佛活了过来,发出令人神魂战栗的嘶鸣!
杨玄脸色剧变,只觉得一股浩瀚无比的冰冷意志顺着刀柄涌入他的体内,疯狂冲击着他的心神!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眼中瞬间布满了血丝,一股毁灭一切的暴戾杀意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
“不好!魔刀反噬!”
“他要入魔了!”
“保护宗主!”
几位峰主脸色大变,纷纷起身,强大的气息瞬间锁定了杨玄!
大长老眼中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狂喜,厉声大喝:“诸位都看到了!此子根本掌控不了魔刀!他已入魔!速速将其击杀,镇压魔兵!”
场面,瞬间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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