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头的衣料被冰凉的液体缓慢浸透,那细微的湿意却像滚烫的熔岩,灼烧着顾白的皮肤,一路烫进心底最深处。
怀里的身体不再僵硬,而是微微颤抖着,像一只终于找到巢穴的、伤痕累累的幼兽,发出压抑到了极致的、破碎的呜咽。所有的强势、所有的冰冷、所有的暴戾,在这一刻被彻底卸下,只剩下最原始的脆弱和委屈。
顾白的手臂环着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脊背的瘦削和冰冷。他没有说话,只是收紧了怀抱,用自己同样残破的身体,尽可能地为她圈出一方微不足道的、却或许能暂时隔绝风雨的天地。
锁魂链冰冷地贴着他的脚踝,那细微的、与魔渊封印共鸣的灼热感尚未完全消退,像是一个无声的注脚,印证着那个刚刚被揭露的、沉重得令人窒息的真相。
不知过了多久,怀中的呜咽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断断续续、极力克制的抽气。
妖姬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要挣脱这个过于亲密的、让她无所适从的姿势,却又贪恋那一点罕见的温暖和支撑,最终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他的肩窝,仿佛这样就能躲避一切。
顾白感觉到她呼吸的变化,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松开了些许力道。
她立刻像是受惊般,猛地向后退开,动作仓促而狼狈,险些因为虚弱而再次摔倒。
两人之间骤然拉开的距离,让冰冷的空气瞬间涌入,带走那一点点可怜的暖意。
妖姬偏着头,飞快地用染血的袖口擦过脸颊,试图抹去所有泪痕和软弱的证据。墨发垂落,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紧绷的、毫无血色的下颌线条和微微发红的耳尖。
【……失态了……】心声响起,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种极力想恢复冷静、却依旧混乱的窘迫,【……本座竟会……】
她说不下去,只是死死抿着唇,周身重新开始弥漫起那种熟悉的、自我保护的冰冷气息,虽然比之前薄弱得多,摇摇欲坠。
顾白没有试图再次靠近。
他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在废墟和血污中,手忙脚乱地试图重新拼凑起那副碎裂的魔主面具,心底那片汹涌的酸涩渐渐沉淀下来,变成一种更加深沉难言的情绪。
他目光扫过四周惨烈的景象,想起她方才提及的惨重损失,想起那松动封印背后可能带来的更大灾劫。
“接下来,”他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异常平静,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要怎么做?”
妖姬擦拭脸颊的动作顿住了。
她缓缓放下手,却没有抬头看他,视线落在自己依旧染血的手指上,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怎么做?】心声重复着这个问题,充满了疲惫和一种前路尽头的茫然,【魔宫损毁,兵力折损,封印松动……内忧外患……】
她沉默了许久,久到顾白以为她不会回答。
终于,她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目光越过顾白,望向寝宫那坍塌的穹顶之外,魔域永恒昏黑的天空。琉璃色的眸子里,空茫和脆弱渐渐被一种沉重的、认命般的决绝所取代。
“……修复魔宫,重整兵力,迫在眉睫。”她的声音依旧嘶哑,却恢复了几分属于魔主的、不容置疑的冷硬,“那些逃出来的秽物,必须尽快清剿,否则魔域永无宁日。”
【……还有魔渊封印……必须尽快稳固……否则下一次震荡……】心声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她的视线终于落回顾白身上,眼神复杂地掠过他脚踝上的锁魂链。
“……至于你……”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公事公办的平稳,“……源符与魔核的关联既已证实并非只有毁灭一途……或可……另寻他法……”
【……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强行剥离或融合了……】心声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甚至是微弱的希冀?【……那金光……或许……】
“我需要查阅魔宫最深处的禁典,”她移开目光,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那里或许有……关于源符和上古封印的……更多记载。”
顾白的心脏微微一动。禁典?那里面会有答案吗?关于源符,关于锁魂链,关于如何结束这一切?
“我跟你去。”他立刻道。
妖姬猛地看向他,眉头蹙起:“你?”
【禁地岂是你能去的?!】心声瞬间竖起尖刺,【那是魔宫重地,机关重重,魔息浓重,你如今……】
“锁魂链还在我身上,”顾白打断她心中的反对,抬起脚踝,银链冰冷作响,“它既然与封印共鸣,或许在禁地也能有所感应。带上我,可能比你自己翻查那些故纸堆更有用。”
他看着她,目光坦然:“而且,你说过,不能失去我这个‘容器’。让我待在你看得见的地方,不是更放心吗?”
最后那句话,带着一丝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调侃,却像一根羽毛,轻轻搔过最敏感的心弦。
妖姬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不自在,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脸颊甚至泛起一丝极淡的、可疑的红晕,虽然很快就被苍白掩盖。
【……谁、谁不放心!】心声恼羞成怒地反驳,【本座只是……只是……】
她“只是”了半天,也没找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最终只能恶声恶气地瞪了他一眼,语气硬邦邦地:“随你!若是拖累本座,立刻将你扔出来喂魔煞!”
【……得看紧点……禁地魔息对他伤害太大……得想办法护着……】心声却诚实地泄露了真正的担忧。
她不再看他,挣扎着站起身,动作依旧踉跄,却强行挺直了脊背,仿佛刚才那个脆弱哭泣的人从未存在过。
“能走吗?”她背对着他,冷声问。
顾白尝试着动了动,剧痛和虚弱依旧存在,但九幽还魂髓的药力还在持续,支撑着他勉强站起身。锁链拖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可以。”
妖姬没有回头,只是极轻地哼了一声,算是回应。然后,她便拖着依旧重伤的身体,一步一步,极其艰难却坚定地,朝着寝宫外走去。
顾白拖着镣铐,跟在她身后。
每一步都牵扯着浑身的伤痛,锁链沉重,前路未卜。
但看着前方那个虽然踉跄、却依旧试图为他挡住所有风雨的玄色背影,看着两人之间那根无形的、却比锁魂链更加坚韧的纽带……
他知道。
囚牢或许仍在。
但从此以后,不再是他一人独行。
这魔域深渊,无边黑夜。
他们终将一起,杀出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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