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面佛那仿佛沾着血腥气的笑声,如同跗骨之蛆,在顾白脑海中盘旋不去。石殿内残留的绝望气息与那侏儒带来的死亡暗示混合在一起,几乎令人窒息。不能再等了。被动等待,只能是坐以待毙,如同笑面佛麻袋里那些无声无息的“垃圾”。
必须主动出击。哪怕前方是龙潭虎穴,也比困在这华丽的囚笼里,等待不知何时落下的铡刀要强。
目标明确——那片曾困住他们许久,也隐藏着最多秘密的偏殿废墟。度法祭司曾隐晦提及“引魂阵核心在魔核殿下方”,而废墟,正是通往魔宫更深层秘密的可能路径之一。更重要的是,那里埋葬着“前任”的痕迹。笑面佛的“第二个脖子咔嚓断了”如同一个恶毒的指引,他必须去确认,去找到更多关于疾影,关于“失败品”下场的线索。
夜色渐深,魔宫废墟在黯淡的魔月光辉下显得格外狰狞。断壁残垣如同巨兽的骸骨,投射出扭曲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魔气尘埃和一种更深沉的、万物衰败后的死寂味道。
顾白悄无声息地穿梭在废墟之间,身形如同鬼魅。他刻意避开了青萝可能巡视的路线,也远离了那些仍有魔兵守卫的相对完整区域。秩序光纹在皮肤下微微发热,不仅帮助他隐匿气息,更像一种无形的触角,感知着周围能量的流动。
越往废墟深处,那种混乱、破碎的感觉就越发强烈。曾经宏伟的殿宇如今只剩残骸,精美的雕饰化为齑粉。顾白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并非全因危险,更因为一种接近真相的紧迫感。
他根据记忆,朝着之前发现引魂阵痕迹的大致方位摸索。脚下的碎石不时滑动,发出细微的声响,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他必须万分小心。
突然,他腕间的秩序光纹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冰冷的悸动。这感觉并非来自妖姬,而是源于前方一片特别厚重的、由断裂的巨大梁柱和破碎瓦砾堆积成的阴影。
那里有异常的能量残留,非常稀薄,却带着一种熟悉的……绝望感。
顾白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他调动起那微弱得可怜的秩序之力,如同拨动琴弦般,轻轻触碰那片区域的能量场。
刹那间,并非清晰的心声,而是一些更加破碎、更加混乱的意念碎片,如同风中残烛最后的火星,撞入他的感知:
【……冷……好冷……魔主……为什么……】
【……不像……我不像他……求您……】
【……脖子……要断了……救命……】
【……影子……我只是个影子……】
这些碎片充满了极致的恐惧、痛苦的哀求以及对自身存在的否定。顾白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冻结。是这里!笑面佛口中的“第二个”,那个被抹去记忆、最终沦为影卫“疾影”的复活者残魂,他残留的意识碎片,竟然还未完全消散!
这需要何等强烈的执念与痛苦,才能在肉身消亡、记忆被抹后,依旧在此地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记?
顾白强忍着心头的寒意,开始仔细搜寻这片区域。他的动作极其轻柔,仿佛怕惊扰了这些痛苦的亡魂。秩序光纹如同最精密的探测器,指引着他。
在搬开几块松动的石板后,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一处异常。那是一个极其隐蔽的、被压在巨大石柱下方的缝隙。缝隙边缘,有什么东西的碎片闪着微光。
他小心翼翼地扩大缝隙,伸手进去摸索。触手冰凉,是某种金属和皮革混合的质感。他心中一动,用力一扯,将一个半埋在上里的、巴掌大小的东西掏了出来。
那是一个残破不堪的皮质封面,边缘已经被腐蚀,沾满了泥土。但依稀能看出,它原本应该是个……日记本?或者是什么记录用的册子。
顾白的心脏狂跳起来。他迫不及待地翻开,然而,大部分页面都已经粘连、破损,字迹更是模糊不清,被某种类似是血的深色的污渍浸染得难以辨认。
他借着微弱的魔月光辉,凑近了仔细查看。只能断断续续地看到一些零散的词语:
“……今日……又说我不像……”
“……鞭痕……很痛……”
“……害怕她的眼睛……”
“……影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逃……必须逃……”
最后一页,似乎是用尽最后力气写下的,字迹扭曲得几乎无法识别,但顾白还是勉强拼凑出了几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字:
“……她……透过我……看……杀……”
“杀”字的最后一笔,拖得极长,仿佛书写者在极度恐惧中戛然而止。
尽管信息支离破碎,但结合那些意念碎片,一个清晰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图景已然浮现:一个复活后却因“不像”而日夜承受折磨的灵魂,在无尽的恐惧和痛苦中挣扎,最终意识到了自己即将被“处理”的命运,留下了这最后的、血泪斑斑的控诉。
顾白握着这本残破的日记,指尖冰凉。这不仅仅是线索,这是血淋淋的证据。证明了妖姬的冷酷,证明了“替身”命运的终极归宿。
他正沉浸在巨大的冲击中,腕间的秩序光纹再次传来一阵更加清晰、更加急促的悸动!这次不再是残留的意念,而是某种……接近的、带着审视意味的波动!
不好!有人靠近!是巡逻的魔兵?还是……青萝?
顾白来不及细想,瞬间将日记残篇塞入怀中最贴身的位置,同时全力收敛气息,如同壁虎般紧贴着身后一块巨大的残垣阴影,屏住了呼吸。
脚步声由远及近,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压迫感。来的,绝非普通魔兵。
顾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刚刚发现的秘密,绝不能在此刻暴露。否则,笑面佛的麻袋,恐怕马上就会有新的“内容”了。
废墟下的低语尚未平息,新的危险已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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