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秀猛地睁眼。
视野骤低,诡异得令人心慌,她想抬手揉眼。
指尖传来的,却是一种短小、肥嫩又陌生的感觉。
五指圆润,像刚剥壳的葱段,小巧得过分,这不是她的手。
绝不是那双爬满老年斑、青筋虬结,陪了她八十六年的手。
“妲姐儿醒啦?”清脆女声撞进耳朵,裹着恭敬,又掺着几分宠溺。
陈文秀…不,此刻的她已经不再是陈文秀了。她费力地转动着两岁孩童那小小的脑袋,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淡青比甲,双髻垂肩,年轻女子笑盈盈俯身,伸手将她从锦缎小床上抱起,暖意裹来。
“今儿是太子妃娘娘亲自查功课的日子。”女子一边解她的睡绳,一边絮絮念,“娟姐儿一早便在读书,咱们妲姐儿可不能落后。”
陈文秀懵懂任她摆布,脑海里却炸了锅。
太子妃?妲姐儿?娟姐儿?这些称呼,熟得刺耳。
分明是她前世写明史科普文时,翻烂过的万历朝轶事!
“现在……何年何月?”她急着想开口询问,喉咙里却只挤出几声“咿呀”的稚嫩童音。
“妲姐儿今日倒话多,是想问时辰?”宫女被逗笑,指尖轻点她的鼻尖:
“今儿是万历三十六年,四月初八呀。”
“万历三十六年!,1608年!”朱徵妲——她如今的名字——小小的身躯猛地一僵。
她穿越了,穿到了大明万历年间,成了太子朱常洛的女儿。
那个史书中一笔带过、疑似早夭的皇女朱徵妲!
前世的凄苦瞬间撞碎理智。家暴的拳,冷暴力的冰,骨肉分离的痛,净身出户的辱。
一股刻骨的寒意,像小虫子一样顺着她的脊背往上爬。
让这具两岁的小身子控制不住地轻轻发抖。
“我要活下去,好好活下去!”,小小的手在袖中攥成拳头,她在心里发誓:“不!这一世,绝不会重蹈覆辙!”
原主怎么死的,生病,还是另有隐情?疑问像根细刺扎在心头。
她深知,自己倚仗的养生知识并非万能,在这深宫之中,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眼下最要紧的,是活下去,健康地活下去,唯有如此,才能有机会揭开谜底,守住想守护的人。
穿衣,洗漱,宫女抱着她穿过回廊,脚步声踏碎清晨的静谧。
东宫正厅已聚着几个孩子。
穿浅粉襦裙的女孩约莫四岁。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她正襟危坐,小脑袋一点一点,清脆的背诵声落下来。
这是四岁的姐姐朱徵娟,在背《千字文》。
角落蹲着个三岁男孩,攥着木片专注摆弄,指尖翻飞。
乳母怀里还偎着个一岁女娃,咿咿呀呀,小手乱挥——定是最小的妹妹朱徵嫙。
“校哥儿!”朱徵娟忽然抬声,摆出大姐派头:“母妃要来了,快过来坐好!”
男孩抬头,眉眼间带着几分顽劣,正是未来的天启皇帝朱由校。
他瞥了眼朱徵娟,不情不愿丢下木片,磨磨蹭蹭挪到座椅旁。
恰在此时,殿外传来环佩叮当,宫人簇拥着一位贵妇人缓步而入。
大红织金凤纹鞠衣,珠翠九翟冠压着鬓发,流光溢彩间,难掩面色苍白。
这是太子妃郭氏,“给母妃请安!”
孩子们齐声行礼,脆生生的嗓音撞在殿梁上。
宫女扶着朱徵妲,她弯着小身子,笨拙行礼,眼角却像淬了风,飞快扫过郭氏。
只见她眼下青黑如晕,沉沉压着眼睑,呼吸急促,带着隐忧。
抬手时衣袖滑落,腕骨细得像易碎的瓷,一折就断,恐长期郁结,身子早被掏空。
朱徵妲心头一沉,史书上,这位太子妃是早逝之人!
她若倒下,东宫必乱,自己这无依无靠的小帝姬,只会更难!
“今日考较功课……”郭氏话音未落,猛地捂住心口。
一阵剧烈咳嗽冲破喉咙,压抑得让人心慌。
宫女连忙递上锦帕,另一个宫人端来黑褐色药汤,热气裹着苦味儿散开。
“娘娘该用药了。”郭氏皱眉,眼底满是抗拒,却还是接过药碗,小口啜饮。
“母妃,这是黄连、黄芩,药药苦”。朱徵妲小脸紧皱:“伤脾胃。
她心里一紧:脾胃一垮,则气血无源,体质只会越来越差!
“蜜饯!”朱徵妲灵机一动,用尽吃奶的力气,喊出声,“母妃笑笑好看。”
殿内骤然安静,所有人都愣住,齐刷刷看向这个平日沉默的小帝姬。
“药苦,吃蜜饯。”她伸着小手指向空碗,大眼睛眨了眨,装出天真心疼的模样。
郭氏一怔,苍白的脸上绽开一抹真心的笑。
“好,好,妲姐儿疼娘亲。”
她示意宫女取来蜜饯,含了一颗在口中。
甘甜味儿化开,朱徵妲稍稍松气——蜂蜜润肺,能缓药力伤脾之痛,但这,远远不够!
朱徵妲的“东宫养生计划”,悄然启动。
朱徵妲心里清楚,这些食疗、作息调理,终究是“治未病”和“慢功夫”。
若真是有人心存歹念,下以虎狼之药,或是患上这个时代无法解决的急症,
自己这点来自前世的养生知识,恐怕也回天乏术。
眼下,必须趁着还有时间,先从膳食入手,筑牢根基。
凭前世营养学功底,她看得心惊:太子妃膳食油腻重口,鲜少蔬果。
宫人晚睡早起,睡眠亏空;
孩子们困在室内,不见日照,少有活动,这是全方位的慢性消耗!
一日,御膳房送来杭州贡橘,金灿灿的,裹着甜香。
朱徵妲分到一个,小心剥开橘瓣。
捏起最饱满的两瓣,蹬着小短腿,踉踉跄跄冲向看账本的郭氏。
“娘亲,吃橘橘。”她踮着脚,小手举过头顶,将橘瓣递到郭氏唇边。
“妲姐儿真乖。”郭氏被突如其来的亲昵逗笑,张口含下。
“橘橘好,不咳嗽。”朱徵妲睁着圆眼,认真吐出“童言童语”。
郭氏渐渐觉出异样,这小女儿,近来总缠着她,一会儿扯她衣袖,咿呀喊“歇”;
一会儿举着鲜果,往她嘴边塞;一会儿拉着她的手,往殿外拽,要“走走”。
奇的是,照做之后,咳嗽少了,夜里竟能安睡片刻。
李选侍的动作,来得又快又隐蔽。
次日清晨,太子妃的早膳端上桌。
清炒时蔬换成油汪汪的红烧肘子、酱焖肥鸡,杂粮粥也变成了甜腻的奶黄包。
“菜菜,要菜菜!”朱徵妲一眼瞥见,急得拽着郭氏的衣袖
“回小帝姬,今日御膳房说,是李选侍特意吩咐:“
宫女面露难色:,娘娘身子弱,该多补些荤腥。”
“罢了,摆着吧。”郭氏本就没胃口,看着满桌油腻皱起眉,却也没多想:
朱徵妲心里咯噔:这哪是补身?分明是害母妃伤脾胃!
“咿呀——疼!”眼珠一转,她突然捂住肚子,小脸皱成核桃:“妲妲难受?”郭氏连忙抱起她,满眼担忧。
“饿……要粥粥,要菜菜。”她指着空盘,可怜巴巴地哼唧。
“去换清淡的来,照妲姐儿平日说的做。”郭氏心里一软,立刻吩咐。
朱徵妲心中稍定,但一丝疑虑未消:“李选侍在宫中经营日久,绝不会只有这点手段。”
她得像防备暗处的毒蛇一样,时刻警惕着。
午后,朱徵妲拽着郭氏的手,要去花园散步。
刚踏回廊,对面就走来一人。
李选侍扶着腰,步子慢悠悠,身边宫女捧着药碗,热气袅袅。
“娘娘这是要去哪?”她笑着拦路,语气柔得发腻,“方才太医还说,娘娘体虚禁不起风,该静养呢。”
郭氏脚步一顿,眉尖拧起犹豫。
“走走!晒暖暖!不咳嗽!”
朱徵妲往郭氏怀里一缩,小脑袋蹭着她颈窝,软声喊得黏人。
“娘亲要晒,妲妲陪!”
她抬眼望李选侍,眼珠亮得像浸了蜜,却透着孩童的执拗:
“无妨,就走一小圈。”郭氏拍拍她的背。
李选侍脸上的笑淡了,没再阻拦。
望着两人背影,她眼底掠过一丝冷意,像淬了冰,手指不经意地捻紧了帕子。
当晚,朱徵妲发现,守夜宫女换了人。
新宫女格外“尽心”——郭氏稍有动静,她就慌忙上前,几次惊醒本就浅眠的郭氏。
朱徵妲瞧在眼里,趁宫女转身添灯,悄悄爬过去。
把郭氏枕边的安神香挪到窗边,又扯过锦被,轻轻盖住她露在外面的手腕。
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宫女背影。
李选侍想断她的养生路?想耗垮郭氏?
没那么容易!这具小身子里,藏着八十年人生阅历。
深宫暗斗又如何?她凭养生术立足,护得住自己,更护得住想护的人!
大名养生小帝姬的逆袭之路,就此开启!天刚蒙蒙亮,窗纸透着淡青微光。
朱徵妲被一阵细微啜泣惊醒,揉了揉惺忪睡眼,竖耳细听——
哭声断断续续,裹着压抑的委屈,是门外宫女春桃。
“春桃姐姐?”她试探着喊,声音裹着刚睡醒的软糯,像沾了蜜的棉花。
哭声戛然而止,片刻后,帐帘被轻轻掀开。
“妲姐儿醒了?奴婢伺候您洗漱。”春桃红着眼圈进来,屈膝行礼。
朱徵妲盯着她眼角的泪痕,小眉头拧成疙瘩。
春桃是原主贴身宫女,从出生就跟着。要知原主过往,她最清楚。
“春桃姐姐,你怎么哭了?”
她伸出小手,拽了拽春桃的衣角:“有人欺负你吗?”语气带着孩童的懵懂与关切。
春桃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没有,没人欺负奴婢……”她蹲下身,握住那只小手,声音发颤:“只是想起从前,妲姐儿去年这时,还总缠着奴婢要糖吃。”
“去年?”朱徵妲心里一动,顺着话头问:“去年我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去年四月,妲姐儿得场急病,烧得厉害。”春桃神色骤然黯淡,低下头,指尖绞着衣角:
“宫里太医来了好几个,都说是什么‘胎里带的弱症’,差点没救回来……”
她停顿了下才道:“后来还是太子妃娘娘求太后,从宫外请了老大夫,开了几副药,才慢慢好起来。”
胎里带的弱症?朱徵妲心头咯噔一下。
这具身子本就虚弱,稍受凉就咳嗽。
可“胎里弱”太过笼统,会不会另有隐情?
“那我娘亲呢?”她咬着下唇,终于问出藏在心底最久的问题:“生我的娘亲,在哪里?”
“妲姐儿的生母,是李选侍的陪嫁丫鬟。”春桃身子猛地一僵,眼神躲闪,声音低了下去:
“生完妲姐儿,失血过多,不久就去了。太子妃娘娘心善,便把你养在名下。”
李选侍?朱徵妲脑子飞速运转,
朱由校的养母,“移宫案”里的主角。
原主的生母,竟是她的丫鬟!“好你个李选侍。”朱徵妲心里暗道:“生母的死肯定有蹊跷。”
“妲姐儿,该去给娘娘请安了。”
春桃见她不说话,拿起小袄子给她穿上,牵着她往外走。
远处,一个宫女端着药汤,正往正厅去,朱徵妲用眼神询问春桃。
“是娘娘的贴身宫女,兰心。”春桃低声答。
“兰心姐姐!”朱徵妲突然喊住她,迈着小短腿跑过去,仰头盯着药碗:“母妃还没吃饭,对不对?”
兰心一愣,点头:“是啊,娘娘习惯先喝药再用早膳。”
“不行不行!”她伸出小手,挡住药碗,语气带着孩童的固执:
“药药苦,空腹喝会疼肚子!妲妲从前生病,大夫爷爷说要先吃点东西再喝药。”
“可这是太医开的方子,娘娘一直这么喝。”兰心皱眉,面露难色。
“肚痛痛!”朱徵妲拽着兰心的衣角,使劲往膳房拉:“母妃肚疼,妲妲心疼。”
“妲姐儿这是在闹什么?”话音刚落,郭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朱徵妲转过身,见郭氏穿一身素色常服,脸色比昨日更苍白。
“母妃,空腹喝,肚疼!”说完话,连忙跑过去,抱住郭氏的腿:“吃糕糕,再喝药,不疼!”
郭氏低头看着怀里的二女儿,眼神柔和了许多。
她近来空腹喝药后,确实总反胃。只是太医说药方不能改,便一直忍着。
“好,听妲姐儿的。”如今被小女儿点破,又见她满眼担忧,心里竟生出暖意。
“兰心,去膳房拿块枣泥糕来,”郭氏摸了摸朱徵妲的头:“听妲妲的,母妃先吃了膳食,再喝药。”
“妲姐儿怎么知道空腹喝药会疼肚子?”
郭氏牵着朱徵妲进正厅坐下,轻声问:“是谁教你的?”
朱徵妲心里一紧——刚才反应太“懂事”了。
“小鸟,吃虫,喝水。”她连忙装出天真模样,指着窗外老槐树
郭氏被逗笑:“你这孩子,鬼点子真多。”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血色。
不多时,兰心拿来枣泥糕。
郭氏吃了小半块,才端起药碗喝下。
这一次,竟没觉得反胃,连咳嗽都少了几声。
“是真的管用!”郭氏心里诧异。
“母妃!你看我做的小锤锤!”远处,朱由校人未到声先至。
他快步跑来,手里捧着个粗糙的小木锤,边角还没打磨光滑。
“哥哥!割到手!”朱徵妲突然跑过去,一把抢过小锤锤,皱着眉。
“我才不会割到手!”朱由校一愣,不服气。
“割手!”朱徵妲把木锤举得高高的:“光滑再用!不流血,流血,疼!”
“碰桌子,流血,疼!”她伸出小手,比划着流血的样子。
“那……那你帮我磨光滑?”朱由校想起上次被木刺扎手的疼,终于蔫了
“好!”朱徵妲点头,拉着他往偏厅走:“春桃,砂纸,磨亮亮,不割手。”
郭氏坐在一旁,看着两个孩子的背影,嘴角笑意更深。
“这几日多亏了妲姐儿,我身子竟舒坦了些,她转头吩咐兰心:
“你去库房找串玛瑙珠子,给妲姐儿送去,算奖励她懂事。”
“是“兰心退下后,郭氏望着窗外阳光,心里却隐隐不安。
“妹妹,想什么?”朱由校见她磨锤子走神,忍不住问。
“锤子,好看。”朱徵妲回过神,摇摇头。
“哥哥,磨完锤子,去花园晒太阳好不好?”她知道自己才两岁,现在不是追查真相的时候:
“太医说,晒太阳,长高高,不生病。”
朱由校点头:“好!磨完就去!”
不远处,一个宫女站在西李身后。
“奴婢听说,太子妃最近听了妲姐儿的话”她低声道:“改了喝药的法子,气色都好了些。”
“一个两岁娃娃,还能翻出什么浪花?不过是运气好,说了几句讨喜的话,”西李冷笑。
她端起茶盏,轻轻撇去浮沫:“你继续盯着太子妃,有任何动静,立刻报我。”
“是。”宫女躬身退下。
西李放下茶盏,眼底闪过狠厉——郭氏若是一直安好,她怎么上位?
那个朱徵妲,一个丫鬟的孩子,若是真碍事,别怪她心狠手辣!
东宫暖阁里,朱徵妲还不知自己已被盯上。
本章金句
1. (核心宣言)
“深宫暗斗又如何?这具小身子里,藏着八十年人生阅历。”
2. (生存智慧)
“她得像防备暗处的毒蛇一样,时刻警惕。”
3. (反差萌点)
她用尽吃奶的力气,喊出最老成的谋划:“蜜饯!母妃笑笑好看。”
4. (命运觉醒)
“我要活下去,健康地活下去,唯有如此,才能有机会揭开谜底,守住想守护的人。”
【小剧场】东宫养生频道(2岁版)
主持人: 朱徵妲(灵魂86岁)
本期嘉宾:太子妃郭氏、皇长孙朱由校
朱徵妲(踮脚,举橘瓣): 观众朋友们好!今天我们的《东宫养生》要讲——咳咳,是“吃橘橘,不咳嗽”!娘亲,啊——
郭氏(含笑吞下): 嗯,我们妲姐儿最乖了。
朱由校(举着木锤冲入镜头): 妹妹!看我新做的无敌霹雳锤!
朱徵妲(一把抢过,小脸严肃):停!哥哥,安全第一!边角不磨光,容易变“血滴子”!现在插播广告:春桃姐姐,上砂纸!
郭氏(对镜头无奈一笑): 本宫觉得,自从妲姐儿会说话,东宫仿佛多了个八十岁的太医院正。
【画外音:李选侍摔碎茶杯】:呵,本宫看是多了个八十岁的妖精!
(频道友情提示:养生千万条,安全第一条。工具不磨光,哥哥两行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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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毒,父女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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