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星墟的崩塌在身后加剧,震耳欲聋的轰鸣与空间撕裂的尖锐声不绝于耳。沐瑶咬着牙,几乎将全身重量都用来支撑昏迷的幽冥,每一步都踉跄蹒跚,踩在破碎震荡的地面上,仿佛下一刻就会一同倒下。
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或许是不敢倒下的执念,或许是体内那尚未完全平息的星辰洪流残存的支撑。她只知道,必须离开这里,必须带他离开这里!
手腕上的灵墟之印灼热,微弱却坚定地指引着一个方向。她依循着那感应,拼命向前,终于在一片扭曲的光影和崩落的碎石间,看到了一个不断闪烁、极不稳定的能量漩涡——那是空间剧烈震荡后形成的临时出口!
没有丝毫犹豫,沐瑶用尽最后力气,拖着幽冥,纵身跃入了那一片混乱的光影之中!
强烈的撕扯感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要将人的灵魂都扯碎。沐瑶死死抱住幽冥,将头埋在他冰冷的颈窝,任由那空间之力将他们席卷。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是漫长的一世纪。
噗通!
两人重重摔落在实地上,巨大的冲击力让沐瑶眼前一黑,险些直接昏过去。但她立刻强撑着抬起头,警惕地环顾四周。
不再是那令人绝望的黑暗与疯狂,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陌生的、弥漫着淡薄灰雾的寂静山林。空气微凉,带着草木和泥土的气息,虽然依旧压抑,却不再是堕星墟那种侵蚀人心的恶念。
他们……真的出来了!
狂喜只持续了一秒,就被更深的忧虑取代。身侧的幽冥依旧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脸色白得透明,浑身冰冷,仿佛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
“幽冥?幽冥!”沐沐慌乱地拍打着他的脸颊,触手一片冰凉的湿腻,不知是冷汗还是血水。她尝试渡入星辰之力,却发现他的经脉如同被彻底摧毁的废墟,她的力量一进入就被那残存的、狂暴混乱的幽冥死气绞得粉碎,根本无法有效输送,反而可能加重他的负担!
怎么办?丹药早已在之前的战斗中耗尽。此地陌生,不知是何处,更不知有无危险。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助感攫住了沐瑶。她好不容易才把他从那个地狱里拖出来,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
不!绝不!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定有办法!星辰心核……辰帝的传承……一定有关于疗伤的方法!
她闭上眼,努力回忆吸收的那些庞杂信息碎片,回忆苍兰的玉简,回忆在帝殒心巢最后时刻那种与幽冥力量共鸣的感觉……
共鸣……联结……
一个模糊的念头划过脑海。既然外力无法输入,那……能否从内部引导?就像在堕星墟最后那样,但更加深入,更加……本质?
可是如何进入他的内部?他的神识定然戒备森严,即便昏迷,本能防御也绝非她能轻易突破。
沐瑶的目光落在自己手腕那依旧微微发烫的灵墟之印上,又看向幽冥紧蹙的眉头。她想起之前两人力量共鸣时那种奇妙的心神感应……
一个大胆到近乎荒唐的想法涌现。
她小心翼翼地,再次握住幽冥冰冷的手。这一次,她没有试图强行输入力量,而是彻底放松自己的身体和精神,将全部意念集中在那相握的手上,集中在自己那活跃的星辰心核与手腕的印记上。
她努力回忆着之前共鸣时的那种感觉——不是力量的对抗,而是频率的贴近,是心意的相通。
她默默地在心中呼唤他,不是用声音,而是用最纯粹的意念,带着无尽的担忧、祈求和不离不弃的执念,一遍又一遍……
渐渐地,她进入了一种玄而又玄的空明状态。身体仿佛不再存在,只剩下那跳跃的星辰心核和与之共鸣的灵墟之印。
就在这种状态达到某个临界点时——
嗡!
她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拉”了一下!
下一刻,她“看”到的不再是外界的山林灰雾,而是一片无边无际、支离破碎的、弥漫着浓郁死寂与悲伤气息的黑暗虚空!
这里是……幽冥的神识之海?!
沐瑶的意识体在这片破碎的虚空中显得渺小而无助。她能看到无数记忆的碎片如同流星般划过,却模糊不清;能听到无数痛苦的嘶吼与低语在虚空回荡,那是他千年征战中积累的杀戮与背负;更能感受到这片虚空本身散发出的、一种近乎绝望的冰冷与孤寂,仿佛已被遗忘了千万年。
这就是……他内心的世界吗?
沐瑶的心狠狠一揪,酸涩难言。她努力忽略那些令人不适的气息,集中精神,在这片破碎的虚空中寻找着他的核心——那代表着他生命本源和意识的核心。
不知寻找了多久,她终于在这片虚空的最深处,看到了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要被周围黑暗吞噬的幽蓝色光点。
那光点微弱地闪烁着,如同风中残烛,正是幽冥的生命之火!而在光点周围,缠绕着无数狂暴混乱的黑色气流——那是他失控的幽冥之力,正在不断侵蚀着他最后的生机!
必须帮他梳理这些力量!
沐瑶的意识体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幽蓝光点。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那光点中传来的、无法言喻的剧痛和虚弱,以及一种深埋的、守护着什么的不灭执念。
那执念……是对她吗?
沐瑶鼻子一酸,不再犹豫。她尝试着,将自己那蕴含着生机与净化意味的星辰意念,化作最最柔和纤细的星辉丝线,极其温柔地、试探性地,触碰向那些狂暴的黑色气流。
滋——!
如同冷水滴入热油,她的星辰意念立刻遭到了剧烈的排斥和攻击!那狂暴的幽冥死气仿佛被激怒的凶兽,猛地反扑过来!
沐瑶吓得差点意识溃散,但她强忍着恐惧,没有退缩,也没有强硬对抗,而是努力保持着那份“抚平”与“包容”的意念,星辰丝线变得愈发柔和,如同最温柔的月光,只是轻轻地缠绕、安抚着那狂暴气流的边缘。
一次,两次……无数次地被弹开、被冲击。
沐瑶锲而不舍,不知疲倦地重复着。她的意识体也因为这持续的消耗而变得黯淡。
或许是她的意念终于起了作用,或许是她星辰之力中那独特的、与他曾共鸣过的气息被感知,那狂暴的幽冥死气在无数次冲击后,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迟疑。
就是现在!
沐瑶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将更多的、温柔的星辰意念注入那丝迟疑的缝隙之中!
奇妙的变化发生了。
那缕被星辰意念触及的幽冥死气,竟然真的慢慢平静了一丝,那代表毁灭与寂灭的属性依旧存在,却不再那么狂躁,甚至……反过来缠绕上那星辰丝线,仿佛有些依恋那一点纯净与温暖。
而沐瑶也感觉到,自己的星辰意念在接触这缕平静下来的幽冥之力后,非但没有被侵蚀,反而像是得到了某种补充,变得更加凝实和坚韧了一丝!
一种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双向滋养,在这最本源的意识层面产生了!
沐瑶心中狂喜,不敢怠慢,如法炮制,开始耐心地、一缕一缕地去梳理、安抚那些缠绕在幽冥生命之火周围的狂暴力量。
这是一个极其缓慢且耗费心神的过程。每安抚一缕幽冥之力,她都感觉自己的意识疲惫一分。
但效果也是显着的。
外界,幽冥那冰冷的身躯,似乎回升了极其细微的一丝温度。他那微弱到几乎停止的呼吸,也变得稍微明显了一些。紧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微不可查的一点点。
沐瑶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这神奇的疗愈过程中,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疲惫。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意识深入幽冥神识之海时,她自身的星辰心核也在自发运转,吸收着周围稀薄的天地灵气,转化为精纯的星辰之力,一部分滋养自身,另一部分则通过两人紧握的手,那刚刚建立的微妙神识连接,缓缓渡入幽冥体内,润物细无声地修复着他那破损严重的经脉和脏腑。
而她手腕上的灵墟之印,也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仿佛在稳定和加强着这种奇妙的深层连接。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沐瑶感觉自己的意识疲惫到了极点,再也无法维系那种深入的连接时,她才恋恋不舍地将意识从那片破碎却已不再那么绝望的虚空深处退出。
“嗯……”
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可闻的闷哼声从身下传来。
沐瑶猛地睁开眼,惊喜地看向怀中的幽冥。
只见他那长而密的睫毛剧烈颤抖了几下,终于缓缓掀起,露出了其下那双依旧疲惫虚弱、却已然恢复了些许神采的深邃眼眸。
四目相对。
幽冥的眼神有些迷茫,随即迅速变得清明,显然是感知到了自身体内那虽然依旧糟糕却已停止恶化、甚至略有好转的状况,以及……那残留在神识深处、那抹温暖而熟悉的星辰意念。
他目光复杂地看向近在咫尺、满脸疲惫却眼含惊喜的沐瑶,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你……进了我的识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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