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大军如同受伤但利齿犹在的巨兽,拖着疲惫却依旧警惕的身躯,缓缓撤离了弥漫着血腥与死寂的断魂峡。来时气势如虹,归时虽带着伤亡与疲惫,但军阵依旧严整,士气并未溃散,反而因共同经历死战而多了一份铁血的凝聚力。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望向大军最中央。
幽冥帝君依旧端坐在梦魇兽王之上,身姿挺拔如松,仿佛方才那场惨烈大战未曾在他身上留下丝毫痕迹。但他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却比万年玄冰更加寒冷,那双深邃的眼眸低垂着,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怀中之人身上。
沐瑶依旧昏迷不醒,安静地靠在他胸前,脸色苍白得透明,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幽冥用一件厚实的玄色斗篷将她仔细地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张小小的、令人心疼的脸庞。他一手稳稳地揽着她,另一只手始终轻按在她的后心,精纯温和的星冥之力如同涓涓细流,毫不停歇地注入她体内,小心翼翼地滋养着她近乎枯竭的经脉与神魂,护住她那最后一丝微弱的心灯余烬。
他的动作极其轻柔,仿佛怀中抱着的是世间最易碎的珍宝。那小心翼翼的姿态,与他方才战场上煞气冲天、挥手间湮灭强敌的冷酷模样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将士,心中都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对沐瑶娘娘舍身守护的无限感激与崇敬,有对君上此刻流露出的深情的动容,更有对冥主卑劣行径的滔天怒火。
大军沉默地行进,气氛沉重而肃穆。
终于,青霖堡那残破的轮廓再次出现在地平线上。
先一步返回布置的幽魇卫已然清理出了一片相对安全的区域,简单的防御法阵已经重新亮起,伤员营帐也已搭建起来。
幽冥抱着沐瑶,直接进入了主营帐。他小心翼翼地将她平放在铺着柔软兽皮的榻上,动作轻缓得像是在放置一缕月光。
“传木灵族医官!立刻!”他头也不回地沉声下令,声音嘶哑。
早已候命的木灵族医官立刻上前,恭敬地为沐瑶诊治。她们指尖流淌着充满生机的翠绿光芒,仔细检查着沐瑶的状况。
幽冥就站在榻边,一动不动,如同沉默的山岳,目光死死锁定在沐瑶苍白的脸上,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整个营帐都如同冰窖。
良久,为首的医官才收回手,脸上带着凝重与一丝庆幸,向幽冥恭敬回禀:“启禀君上,娘娘乃心神与力量极度透支,神魂亦有震荡。万幸的是,其体内有一股异常磅礴精纯的生命本源之力护住了心脉根基,并未伤及根本。只是……消耗实在太巨,恐需静养一段时日方能慢慢恢复。”
听到“未伤及根本”,幽冥紧绷的下颌线条才微微松动了一丝,但眼中的担忧丝毫未减。
“需要何物,尽管开口。务必让她尽快醒来。”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是,君上。我等定当竭尽全力。”医官们连忙应下,开始调配安神固元的灵药。
幽冥不再说话,只是挥手让旁人退下,自己则拉过一张椅子,坐在榻边,依旧保持着握住沐瑶一只手的姿势,持续不断地为她渡入温和的力量,仿佛不知疲倦。
帐外,大军驻扎,救治伤员,修复工事,一切有条不紊。魇统领等人则开始清点战损,审讯俘虏,试图挖出更多关于冥主和终末教团的情报。
时间在沉寂中流逝。夜幕降临,营地点起了篝火,映照着士兵们疲惫却坚毅的脸庞。
帐内,幽冥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如同化作了一尊守护的石像。只有他指尖持续流淌的温暖力量和那双始终未曾离开沐瑶脸庞的眼眸,证明着他的专注与焦虑。
不知过了多久,在他源源不断的温养下,沐瑶那如同蝶翼般的长睫毛终于轻轻颤动了一下。
幽冥的身体瞬间绷紧,呼吸都屏住了,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又过了一会儿,沐瑶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恢复了些许意识,发出了极其细微、如同小猫般的呻吟声,带着浓浓的痛苦与疲惫。
“瑶瑶?”幽冥立刻俯身靠近,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与温柔,“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沐瑶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许久,才终于聚焦在幽冥写满担忧与心疼的脸上。
“……幽冥……”她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尝试着想动一下,却感觉全身像被碾过一样,尤其是识海,空空荡荡地抽痛着。
“别动。”幽冥立刻按住她,指尖轻柔地抚过她的额角,“你力量透支太严重,需要好好休息。”
他小心地扶起她一些,端过旁边一直温着的灵药,亲自试了试温度,然后一点点,极其耐心地喂到她唇边。
药汁很苦,沐瑶下意识地蹙眉,但还是乖巧地小口小口咽下。温暖的药力化开,稍稍驱散了一些体内的冰冷和空虚感。
喝完药,幽冥又细心地用温热的软巾替她擦拭嘴角,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沐瑶靠在他臂弯里,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担忧的俊脸,看着他眼底深处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心疼,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戳中了。
她想起在断魂峡,他毫不犹豫地将所有力量交付给她时的那份绝对信任。
想起他此刻不眠不休的守护。
一股酸涩又滚烫的情绪涌上心头,眼眶不由自主地红了。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她声音哽咽,带着浓浓的歉疚。她总是让他这般担惊受怕。
“傻瓜。”幽冥叹息一声,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缱绻,“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没能护好你,才让你不得不如此拼命。”
他的手臂收得很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再也不分开。天知道,当她力竭昏迷倒下的那一刻,他的心跳几乎都要停止了。那种即将失去的恐惧,远比任何强敌带来的压力更加可怕千万倍。
沐瑶在他怀里摇摇头,贪恋地汲取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冷冽气息和温暖的体温:“我们是夫妻啊……本来就应该……共同面对……”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巨大的疲惫再次袭来,意识又开始模糊。
幽冥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一样低语:“嗯,共同面对。睡吧,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哪里都不去。”
在他的安抚下,沐瑶再次沉沉睡去,这一次,她的呼吸变得均匀了许多,眉宇间的痛苦也舒缓开来,仿佛找到了最安全的港湾。
幽冥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平,盖好被子,指尖眷恋地流连在她温热的脸颊上,久久不愿离开。
直到确认她真的陷入了平稳的沉睡,他才缓缓起身,走到帐外。
魇统领如同幽灵般悄然出现,无声地呈上一份玉简。
幽冥接过,神识扫过,里面是初步的战损统计和审讯得到的一些零碎情报——关于冥主此次行动的部分计划,关于终末教团在其中的作用,关于他们似乎还在寻找其他某种东西……
他的脸色在月光下显得越发冷硬,眸中寒星闪烁。
良久,他收起玉简,目光投向冥界深处的方向,杀意如同实质般凝聚。
“冥主……终末教团……”他低声自语,声音冰冷得能冻结灵魂,“你们最好祈祷青禾无事。”
“否则,本君定要这冥界山河……为她陪葬!”
夜风吹过,带着未散的血腥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来自远方的危机感。
青禾的下落,依旧不明。
而沐瑶的苏醒,似乎也并非完全的康复。
在她再次沉睡前,幽冥敏锐地察觉到,她眼底深处,似乎残留着一丝极淡的、仿佛被那邪恶血祭阵法烙印下的惊悸阴影。
心灯虽燃,阴影暗藏。
归途,仍布满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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