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带着沐瑶,速度极快地在灰雾弥漫的林间穿行。他虽重伤未愈,但千年战斗本能和对力量的精准掌控,让他即便在这种状态下,速度也远非寻常修士可比。
沐瑶被他紧紧揽在身侧,几乎脚不沾地,只觉耳边风声呼啸,两侧灰蒙蒙的树木飞速倒退。她能感受到幽冥为了提速,气息又变得有些不稳,心中揪紧,却不敢出声打扰,只是更紧地回握住他的手,默默将一丝温和的星辰之力渡过去,希望能为他减轻些许负担。
身后,那令人不安的嘶鸣声和窸窣追赶声非但没有远离,反而越来越近,显然有更多的怪物被召唤而来,紧追不舍。
突然,前方灰雾似乎变得稀薄了一些,隐约可见一些残破的低矮石屋轮廓。
“到了!”沐瑶精神一振。
幽冥脚步不停,眼神却愈发锐利。他敏锐地感知到,前方那片废墟周围,笼罩着一层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能量屏障——那应该就是老妪所说的古老结界。
然而,这结界的力量似乎已经衰弱到了极点,光芒黯淡,波动微弱,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消散。
就在两人即将冲入结界范围的刹那!
嗖!嗖!嗖!
数道速度快得惊人的黑影,猛地从侧方的浓雾中扑出,直取沐瑶!它们似乎判断出沐瑶是更好对付的目标,意图围魏救赵!
幽冥眼中寒光暴涨,正要出手,沐瑶却比他更快一步!
经历过堕星墟的生死锤炼,又刚刚经历了情感上的巨大冲击,沐瑶的心志早已不同往日。面对危机,她虽惊却不乱。
只见她清叱一声,并未使用大规模的攻击法术,而是双手疾挥,数道凝练无比的星辰光束如同精准的手术刀,后发先至,瞬间洞穿了那几只扑来的怪物头颅!
噗噗噗!
怪物在空中猛地一僵,随即化作黑烟消散。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幽冥动作微顿,看向她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讶与不易察觉的赞赏。他的小妻子,在战斗中成长的速度超乎他的想象。
就这片刻的耽搁,身后的大批追兵已至!
密密麻麻的扭曲黑影从灰雾中涌出,嘶吼着扑来,数量之多,令人头皮发麻!
“走!”幽冥不再恋战,揽住沐瑶的腰,身形一闪,终于一步踏入了那片残破的废墟之中!
就在两人踏入废墟范围的瞬间——
嗡!
一层极其淡薄、几乎透明的光膜骤然浮现,将整个废村笼罩其中。那些疯狂扑来的黑影撞在光膜之上,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如同被烙铁烫到一般,冒出滋滋的黑烟,惊恐地向后退去,只敢在结界外围逡巡嘶吼,却不敢再越雷池一步。
果然有效!
沐瑶松了一口气,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被幽冥稳稳扶住。
两人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这片所谓的“废村”。
村子不大,房屋大多由石头垒成,如今都已残破不堪,爬满了枯死的藤蔓,显得荒凉而死寂。村子中央有一口枯井,井边歪歪扭扭地立着一尊看不清面貌的石像,早已风化得不成样子。整个村子都笼罩在一种比外面灰雾更浓重的沉暮之气中,那微弱的结界光膜似乎也正是从中央石像和枯井的位置散发出来的。
“这结界……好像撑不了多久了。”沐瑶担忧地看着那明灭不定、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的光膜。外面的怪物越聚越多,黑压压一片,看得人心里发毛。
幽冥的目光却并未停留在结界上,而是锐利地扫视着那些残破的石屋,冷声道:“出来。”
沐瑶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几间相对完好的石屋阴影里,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几个脑袋。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约莫十来人,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眼中充满了惊恐、戒备以及一丝……看到活人的难以置信。
正是之前给他们指路的那个老妪,颤巍巍地走了出来,她看着安然无恙的两人,尤其是气息明显深不可测的幽冥,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沙哑道:“你们……竟然真的穿过了那片林子,还引来了这么多‘雾傀’……”
她的语气听不出是庆幸还是埋怨。
“雾傀?是指外面那些东西?”沐瑶问道。
老妪点了点头,神色悲苦:“都是被这寂灭之林的死气和雾气侵蚀了神智的可怜生灵变的……以前结界强的时候,它们不敢靠近,现在……”她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
“你们一直生活在这里?”沐瑶看着这些几乎与废墟融为一体的村民,难以想象他们是如何在这种环境下生存的。
“能逃的都逃了,逃不掉的,或者像我们这些无处可去的,只能在这里等死罢了。”一个看起来稍微强壮些的中年汉子哑声接口道,眼神麻木,“结界越来越弱,雾傀越来越多,村里的存粮也快没了……”
绝望的气氛在人群中蔓延。
沐瑶心中不忍,看向幽冥。幽冥却神色不变,仿佛对眼前的惨状毫无触动,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中央的石像和枯井上。
“这结界,因何而设?核心在何处?”他直接问道,语气淡漠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村民们被他气势所慑,一时间无人敢答。最后还是那老妪,犹豫了一下,用木杖指了指那口枯井:“据说……很久以前,村里出过一位大人,牺牲自己将一件宝贝沉入了井中,以其力量化为此结界,护佑一方……但年代太久,宝贝的力量快耗尽了,结界也就……”
井?宝贝?
沐瑶心中一动,手腕上的灵墟之印似乎微微发热,与那井口方向产生了一丝微弱的感应。
幽冥显然也感知到了什么,迈步便朝着枯井走去。
“哎!不可!”老妪连忙阻拦,神色惊慌,“那井口有残留的禁制,靠近会被攻击的!以前有不信邪的后生想下去探宝,都没能再上来!”
幽冥脚步未停,只淡淡一句:“不想死,就别跟来。”
村民们被他那冰冷的态度吓住,果然不敢再上前,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带着沐瑶走向那被视为禁地的枯井。
越靠近枯井,沐瑶手腕上的印记就越烫。那尊风化的石像也显得愈发诡异,仿佛在无声地凝视着靠近者。
就在两人距离枯井尚有十步之遥时——
嗡!
井口周围的地面突然亮起数道黯淡的符文,一股阴冷沉重的力量猛地压向两人,试图阻止他们前进!
幽冥冷哼一声,甚至未曾出手,周身自然散发出的那丝幽冥气息便轻易地将那压来的力量抵消于无形。这残留的禁制对付普通村民或许有效,在他面前却不堪一击。
他畅通无阻地走到井边,朝下望去。
井深不见底,只有浓郁得化不开的死寂之气从中弥漫而出。但在那死寂之气的最深处,幽冥清晰地感知到了一点微弱的、却异常纯净坚韧的星辰波动!与沐瑶身上的力量同源,却更加古老!
而沐瑶此刻更是激动地拉住了他的衣袖,低声道:“幽冥!井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召唤我的印记!”
就在这时,村口结界的光膜再次剧烈闪烁起来,明灭的速度越来越快,显然已到了崩溃的边缘。外围的雾傀似乎也感知到了这一点,变得更加狂躁起来,开始疯狂冲击结界!
“结界要破了!”村民们发出惊恐的哭喊,绝望的情绪瞬间蔓延。
情势危急!
幽冥看了一眼深井,又看了一眼即将破碎的结界和惊恐的村民,最后目光落回沐瑶急切的小脸上。
没有丝毫犹豫,他做出了决定。
“在此等我。”他对沐瑶沉声道,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说完,不等沐瑶反应,他身形一闪,竟直接跃入了那深不见底的枯井之中!
“幽冥!”沐瑶惊叫一声,扑到井边,只看到他的身影迅速被下方的黑暗吞噬,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井底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似乎是什么东西被强行破开,随即,一股精纯而古老的星辰之力如同井喷般从井口爆发出来!
与此同时,村口那即将熄灭的结界光膜如同被注入了一股强大的生机,猛地光芒大盛!变得凝实无比!那些正在冲击结界的雾傀被这骤然加强的光芒灼烧,发出成片的凄厉惨叫,如同潮水般惊恐地向后溃退!
转眼之间,危机暂解!
村民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奇迹般的一幕,随即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
而沐瑶却顾不上这些,她只是死死盯着井口,心脏狂跳。
片刻后,一道黑影自井中一跃而出,轻巧地落在井边,正是幽冥。他手中多了一物——那是一枚约莫拳头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柔和而古老星辰光芒的暗蓝色宝石,宝石内部仿佛有无数星云在缓缓流转。
“这是……星辰核?!”沐瑶感受到那宝石中蕴含的、与她心核同源却浩瀚无数倍的力量,失声惊呼。
幽冥将那枚星辰核抛给她,语气依旧平淡:“结界核心。暂可维系一段时间。”
沐瑶手忙脚乱地接住那温暖的宝石,只觉得一股精纯无比的星辰之力瞬间涌入体内,让她刚才的消耗瞬间补满,甚至修为都有所精进!
而随着星辰核离开井底,那口枯井中弥漫的死寂之气似乎也开始缓缓消散。
村民们敬畏地看着沐瑶手中那枚散发着神圣光芒的宝石,又看看神色冷峻、深不可测的幽冥,仿佛看到了救世主。
老妪颤巍巍地走上前,就要跪下:“多谢二位恩人……”
幽冥却微微侧身,避开了这一礼,只淡淡道:“此地不宜久留。结界虽暂稳,但星辰核力量亦会吸引更多窥伺。你们若想活命,早作打算。”
他的话如同冷水,浇灭了村民们刚刚升起的希望。他们又能去哪里呢?
沐瑶看着手中温暖的星辰核,又看看那些面黄肌瘦、眼神绝望的村民,咬了咬唇,忽然抬头看向幽冥,眼神坚定:“幽冥,我们能不能……帮帮他们?至少,帮他们暂时稳定结界,或者……指一条明路?”
她知道自己或许有些圣母,但看着这些无辜的生命,她无法做到视而不见。而且,这星辰核……似乎本就与辰帝传承有关。
幽冥垂眸看着她那带着恳求却异常明亮的眼睛,沉默了片刻。
他并非慈悲之人,这世间苦难他见得太多。但……这是她的请求。
最终,他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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