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三的崩溃哭嚎如同滴入滚油的水,在祠堂内炸开了锅。族老们的惊怒斥骂、守夜人的后怕唏嘘、衙役们的低声议论混杂在一起,让原本肃穆的空间变得喧闹不堪。
“肃静!”赵雄一声断喝,如同惊雷般压下了所有嘈杂。他脸上没有丝毫动容,只有公事公办的冷硬。案情虽破,动机也已明晰,但程序仍需走完。
他目光扫过瘫软如泥的林老三,以及那堆搜出的证物,沉声命令:“郑龙,将犯人林老三捆结实了!吴文,将所有证物——油脂罐、细线、白绸、吹管、木雕、当票——一一登记在册,妥善封存!”
“得令!”郑龙狞笑一声,掏出绳索,手法熟练地将林老三捆了个结结实实,期间不免“失手”用了些力道,惹得林老三又是一阵痛哼。吴文则立刻拿出随身携带的文书和封盒,开始严谨地清点记录每一件物品,并贴上封条。
赵雄转向依旧处于震惊和愤怒中的老族长及众族老,语气公事公办:“老人家,此案已破。林老三装神弄鬼,惊扰宗祠,其罪当究。人犯与证物,我等需带回县衙,呈报县尊大人,依律审理判决。”
老族长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连忙作揖:“有劳赵捕头!有劳各位官爷!还我林氏祠堂清净,揭破奸人阴谋,老朽…老朽感激不尽!”他身后的族老们也纷纷附和,脸上充满了后怕与庆幸。
赵雄微微颔首,不再多言。他的目光却如同有了自己的意志般,再次越过忙碌的众人,精准地投向那个始终置身事外的角落。
林小乙依旧站在那里,低着头,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似乎眼前这抓捕、清点、捆人的场面让他极度不适,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墙缝里去。他那副样子,与其他几个同样年轻、却忍不住好奇张望的衙役形成了鲜明对比。
太正常了。正常得近乎刻意。
赵雄心中的疑云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愈发浓重。他想起之前几次案子,这小子似乎也是如此,总是在关键处“无意”立功,然后又迅速退回到那副卑微怯懦的壳里,仿佛一切真的都只是运气。
一次两次或许是。
三次四次呢?
尤其是这次,那油迹隐藏得如此之深…
一个念头如同破土的毒笋,再也抑制不住地钻了出来。
赵雄眼神微动,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稍微安静下来的祠堂:“此次能破获此案,找出这装神弄鬼之徒,林小乙…”
他故意顿了顿。
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了角落里的少年。
林小乙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鞭子抽了一下,惶惑地抬起头,脸上血色褪尽,眼中全是猝不及防的惊慌。
赵雄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继续用听不出情绪的语气说道:“…功不可没。若非他…‘意外’泼水,显出油迹,我等恐怕还要多费许多周折。”
这话听起来是嘉奖,但在眼下这情境,由赵雄用这种平铺直叙的语气说出来,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意味。
族老们闻言,纷纷向林小乙投去感激和惊奇的目光。
郑龙捆人的动作顿了一下,撇撇嘴,没说什么。
吴文推了推眼镜,看向林小乙的眼神更加复杂困惑。
而林小乙,则像是被架在火上烤,脸涨得通红(这次倒不全是装的),手足无措地连连摆手,声音发颤:“没、没有…头儿,我、我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笨手笨脚的…差点坏了大事…不是我…真不是我…”
他语无伦次地否认,极力想把功劳推开,那样子看起来更像是吓坏了,而非谦虚。
赵雄没有再逼他,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仿佛要穿透他所有的伪装,直抵内核。然后,他若无其事地转开视线,对郑龙和吴文道:“收拾好了就准备回衙。留两人在此,看守暗道入口,明日再做详细勘验。”
“是!”
众人的注意力被转移开。
林小乙暗暗松了口气,后背却惊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高逸在心中快速评估:赵雄的怀疑已经几乎摆到了明面上。刚才那看似嘉奖实则试探的话,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接下来的每一步,必须更加小心。
衙役们开始押着面如死灰的林老三,带着封存好的证物,准备离开祠堂。族老们跟在后面,一路说着感激的话。
赵雄走在最后,他的目光再次不经意地扫过林小乙刚才摔倒泼水的那片地方。污水尚未完全干涸,那一片地砖的颜色依然深暗。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细微的环节,眉头猛地一蹙。
他停下脚步,蹲下身,伸出手指,在那片湿漉漉、略显油腻的地面上,极其轻微地丈量了一下什么。然后又抬头,目光锐利地看向廊柱后方暗道入口的方向,似乎在心算着距离和角度。
一个被忽略的细节猛地击中了他——林小乙摔倒泼水的位置,以及他嘟囔出“油叽叽”的位置,恰好是在那隐秘油迹路径的起始端附近!而不是在更明显、更容易被发现的中间或末端!
如果只是意外摔倒,水泼洒开来,面积不小,为何他偏偏是手撑在了这个最关键、最起始的点上?并且如此精准地感知到了那需要放大镜才能勉强发现的油渍?
这真的是巧合吗?
赵雄缓缓站起身,脸色平静无波,但内心的波澜却汹涌澎湃。
他看了一眼正低着头、小心翼翼跟着队伍往外走的林小乙那瘦弱的背影。
小子…你藏得可真深啊。
他什么也没说,迈步跟上了队伍。
但一个决定,已然在他心中成形。
回衙之后,他必须要好好“提拔”一下这位屡立奇功的“福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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