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楼内,调查分头并进,如同一张逐渐收紧的网。
郑龙领着两名衙役,马蹄踏碎县城的宁静,直奔城西账房刘先生的住处。而酒楼内,赵雄则带着林小乙,再次来到了那条连接后厨与前堂的走廊。
走廊不算长,两侧是雅间的门扉和一些装饰性的屏风。光线从尽头的门洞透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这里曾是觥筹交错间的必经之路,如今却因可能隐藏着投毒的瞬间而显得危机四伏。
“阿贵说,他是在这里,靠近楼梯口的位置,因回应二楼客人的呼唤而回头,导致托盘短暂离开视线。”赵雄站在走廊中段,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地面、墙壁,以及任何可能藏匿或留下痕迹的角落。
林小乙没有立刻说话,他模仿着高逸办案时的习惯,先在脑海中构建场景。他想象着阿贵端着描金边锡壶的托盘,匆匆行走,听到二楼铃声,回头应答……就在这短暂的视线盲区,有人接近了托盘,掀开壶盖,投入了雷公藤粉末。
“头儿,”林小乙蹲下身,仔细观察着地面,“如果真有人在这里动手,动作必须极快,而且……很可能会有轻微的洒落。”雷公藤是粉末,投入壶中时,难免会有极少量的飘散或沾附在壶身、托盘上。
地面的青砖被打扫得很干净,似乎看不出什么。但林小乙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了靠近墙根一处不易察觉的缝隙里。那里,似乎嵌着一点点与周围灰尘颜色略有差异的、极其细微的暗绿色颗粒。
“吴大哥留下的镊子和纸!”林小乙立刻抬头对赵雄说。
赵雄眼神一凝,立刻示意旁边的衙役去取吴文的工具包。很快,林小乙用镊子,极其小心地从砖缝里夹起了那一点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暗绿色粉末,放在白纸上。
“和壶嘴里发现的,很像。”林小乙低声道,心脏微微加速。这几乎证实了,投毒行为,至少有一部分,发生在这条走廊上!不是在厨房,而是在茶水离开厨房之后!
这意味着,凶手可能并非从后院潜入厨房的那个“灰衣人”,或者,不止一个凶手!厨房的投毒可能未成功,或者只是障眼法,真正的杀招,是在这送茶路上补上的!
“好家伙!声东击西?”赵雄瞬间也想到了这种可能,脸色更加阴沉。如果真是这样,那凶手的狡猾和谨慎,远超预期。
就在这时,吴文那边也有了进展。他拿着一份初步整理的名单,快步找到赵雄。
“头儿,对宾客的初步排查,发现周老爷近半年来,确实与人结怨颇深。”吴文语气急促,“城西开绸缎庄的王掌柜,因争抢货源与周老爷发生过激烈冲突,当众扬言要周老爷好看;还有南街的地痞头子刘疤瘌,因周老爷不肯缴纳所谓的‘平安钱’,多次上门威胁;另外……就是醉仙楼的东家,钱员外。”
“钱员外?”赵雄皱眉,“他与周老爷不是姻亲吗?”周老爷的侄女嫁给了钱员外的儿子,这在平安县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表面如此,”吴文推了推眼镜,低声道,“但据周家一个下人私下透露,周老爷近来对醉仙楼的分红比例极为不满,认为钱员外中饱私囊,两人上月曾在账房私下大吵一架,不欢而散。而醉仙楼的账目,正是由刘先生负责的。”
线索仿佛几条蜿蜒的溪流,开始向着几个特定的方向汇聚。与周老爷有怨的商人、地痞,以及可能存在经济纠纷的姻亲兼合伙人!
而账房刘先生,恰好是钱员外的人,掌管着可能引发矛盾的账目,又在案发前蹊跷离开!
“钱员外今日可在酒楼?”赵雄立刻问。
吴文摇头:“不在,据说染了风寒,在家休养。”
一切都显得太过巧合。
“头儿!”派去询问其他跑堂伙计的衙役也回来禀报,“问过了,没人对戴破斗笠的灰衣人有清晰印象,但有个负责在后院搬柴的杂役说,未时前后好像瞥见一个穿灰衣服的矮个子在巷口一闪而过,没看清脸,但感觉……有点像是经常在酒楼后门收泔水的那个老赖头!”
“老赖头?”赵雄立刻捕捉到这个名字,“立刻去找这个老赖头!”
命令刚下,郑龙那边派人快马回报的消息也到了。
“头儿!刘先生家大门紧锁,邻居说看到他晌午过后就背着个包袱急匆匆出城了,说是老家有急事!我们破门而入,家里值钱细软都不见了,是仓促逃跑!”
账房刘先生,跑了!
这几乎等于不打自招!
所有的线索,似乎瞬间都指向了钱员外和刘先生合谋,因账目纠纷而对周老爷下毒!刘先生负责利用职务之便提供空档情报,甚至可能亲自或指使他人(如灰衣人)投毒,事成后立刻潜逃!
压力瞬间来到了抓捕刘先生和询问钱员外身上。
赵雄当机立断:“郑龙,你亲自带人,持我的令牌,沿着刘先生可能逃跑的方向追!同时发海捕文书!吴文,随我去钱府,‘拜访’一下钱员外!”
众人领命,立刻行动起来。
赵雄转身欲走,却看到林小乙仍站在原地,眉头微蹙,盯着那张包着两次发现的微量粉末的白纸,以及那条空荡荡的走廊,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小乙,怎么了?”赵雄停下脚步问道。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习惯性地会询问这个年轻小捕快的看法。
林小乙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困惑:“头儿,我……我就是觉得,有点……太顺了。”
“太顺了?”
“嗯,”林小乙组织着语言,努力让自己的想法听起来不那么突兀,“刘先生是账房,他要是想下毒,有很多更隐蔽的办法,为什么非要挑在寿宴当天,在这么多人眼皮底下?而且,他跑了,不是明摆着告诉我们是他们干的吗?还有那个灰衣人……如果真是刘先生指使的,为什么又要多此一举,让他在后院露面,留下鞋印?直接让他在走廊动手,或者干脆收买阿贵,不是更干净吗?”
他顿了顿,继续说出最大的疑惑:“还有……雷公藤。这东西毒性发作需要一点时间,并不是立刻毙命。如果目标真是周老爷,下毒者怎么能保证周老爷在毒性发作前,不会因为别的事情离开?或者,他怎么保证周老爷一定会喝那么多?万一他今天不想喝酒,不喝醒酒茶呢?”
林小乙提出的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根针,刺破了看似合理的推论气泡。
赵雄愣住了。他刚才被接连的“确凿”线索推动着,几乎已经认定了钱员外和刘先生是主谋。但林小乙这一连串的问题,却让他瞬间冷静下来。
是啊,如果真是精心策划的谋杀,为什么会留下这么多看似指向明确的线索?刘先生的逃跑,是心虚,还是……被人当了弃子?那个灰衣人的出现,是真正动手的人,还是故意留下迷惑视线的幌子?
案件的复杂性,似乎在一瞬间提升了数个等级。
赵雄看着林小乙,眼神极其复杂。这小子,不仅观察细致,竟还有如此缜密的逆向思维能力?这真的只是一个胆小自卑的小捕快能想到的吗?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沉声道:“你的疑虑,不无道理。但眼下刘先生逃跑是事实,钱员外的嫌疑也无法排除。追捕和询问必须进行。”
他话锋一转,看着林小乙:“至于你提出的这些疑点……茶博士张四,作为最初可能提供空档的人,他的供词,我们或许还需要再‘深挖’一下。他当时离开,真的只是搬酒那么简单吗?他回来之后,就真的一点异常都没发现?”
林小乙心中一动,明白了赵雄的意思。刘先生和灰衣人可能是明线上的棋子,而张四,这个看似无辜被利用的环节,或许才是解开谜团的关键钥匙。
“头儿,我明白了。”林小乙低下头。
“走,”赵雄转身,目光再次投向依旧混乱,但已开始浮现出更深层阴谋轮廓的醉仙楼,“在我们去‘拜访’钱员外之前,再去会会那个茶博士张四。这次,本官要听听他‘完整’的供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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