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胤王朝,承平七年,冬至将至。
平安县的夜色,仿佛被这日渐深重的寒气冻得凝固了。朔风如刀,刮过空无一人的街道,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最终粘在县衙大门前那对石狮子的底座上。梆子声从远处传来,已是子时三刻,万籁俱寂。
县衙后院的厢房里,林小乙刚刚结束晚课。说是晚课,实则是在郑龙粗声粗气的指导下,进行着最基础的体能打熬——站桩。来到此世已近一年,这具身体从最初的孱弱不堪,到如今已能稳稳站上小半个时辰,汗水浸湿了单薄的里衣,紧贴在初显轮廓的肌肉上。他呼出的白气在清冷的空气中氤氲开,眼神却比初来时坚定了不知多少。
高逸的灵魂早已与这名为林小乙的躯壳深度融合。那份属于现代神探的锐利,被巧妙地包裹在日渐成长的少年躯壳与依旧略显内敛的表象之下。他知道,在这个世界,光有头脑不够,力量是践行理念的基石。赵雄的默许,郑龙虽不耐烦却未曾间断的督促,都让他心生感激,不敢有丝毫懈怠。
就在他准备收势歇息之时,县衙大门方向,骤然传来一阵凄厉、惊恐到变形的嘶嚎,如同被掐住脖子的老鸦,硬生生撕裂了夜的宁静!
“鬼!有鬼啊!尸……尸变了!官爷!官爷救命——!”
那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带着哭腔,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
几乎是同时,值房方向响起了赵雄沉稳而迅速的脚步声与低沉的喝令声。整个县衙后院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瞬间活了过来。郑龙骂骂咧咧却动作飞快地披上外衣、抓过腰刀的声音,吴文匆忙开门,衣袂窸窣的声音,清晰可闻。
林小乙心头一凛,迅速擦干汗水,套上那身略显宽大的皂隶公服,抓起放在一旁的制式铁尺,快步汇入匆忙集结的队伍中。
衙门口,火把已然亮起。一个干瘦、头发花白的老者瘫坐在冰冷的地上,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最后一片叶子,正是看守城西义庄的福伯。他脸色惨白如纸,眼神涣散,嘴唇哆嗦着,反复念叨着“尸变了”、“动了……自己动了……”之类的话语,涎水混合着泪水顺着脸上的沟壑流下,模样凄惨又可怖。
“福伯!冷静些!说清楚,什么尸变了?”赵雄蹲下身,声音不大,却自带一股让人心安的力量,他按住福伯不断颤抖的肩膀。
福伯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攥住赵雄的衣袖,语无伦次:“赵、赵捕头!是……是义庄!那……那三具前几日收进来的无主尸身……就……就停在最靠里那间……我、我方才按例去添灯油……就看见……看见他们……他们的位置变了!”
他猛地喘了几口粗气,眼中恐惧更甚:“王……王麻子本来靠墙的,现在到了屋子中间!李……李瘸子头朝里变成头朝外了!还……还有那个脸上带疤的……他……他他他……他面朝着大门!那眼睛……好像……好像在看着我!像是……像是要走出去啊!”
福伯的声音尖锐起来,带着哭腔:“不是人搬的!绝对不是!地上没脚印!一点都没有!我喊了两声,那……那疤脸尸身的嘴角……好像……好像还动了一下!是尸变!绝对是尸变!戾气太重,他们不肯安生啊!”
一番话说完,几个年轻衙役的脸色都变了,下意识地紧了紧手中的兵器,眼神警惕地望向城西的方向,仿佛那黑暗中真有择人而噬的鬼魅。
郑龙浓眉紧锁,瓮声瓮气道:“老头,你看花眼了吧?或是被野狗耗子惊扰了?”
“没有!绝没有!”福伯激动地几乎要跳起来,“小的看守义庄十几年,从没出过这等事!那屋子门窗都关得死死的!就是……就是自己动的!”
赵雄脸色凝重。他是不信怪力乱神之说的,但福伯的模样不似作伪,且其看守义庄多年,经验老道,寻常动静绝不可能将他吓成这般。此事透着蹊跷。
“头儿,”吴文推了推眼镜,低声道,“福伯不似说谎。若真非人为,则必有隐情;若是人为……”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能在义庄那种地方,神不知鬼不觉地移动尸体并制造如此恐慌,所图定然不小。
林小乙站在众人身后,安静地听着,观察着福伯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肢体动作。高逸的经验让他排除了福伯故意撒谎的可能,那恐惧是真实的。但正因如此,事件才更值得深究。尸体不会自己移动,这是铁律。那么,移动尸体的人,目的何在?仅仅是为了制造恐慌?还是想利用“尸变”的传言,掩盖什么?
寒意,似乎并非只来自天气。
赵雄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当掠过林小乙时,微微停顿了一下。
“郑龙,点齐人手,带上家伙!”
“吴文,准备验尸用具与照明!”
“小乙,”赵雄看着他,“跟着。”
没有多余的废话,命令简洁明确。
“是!”众人齐声应道。
很快,一支由赵雄带领,郑龙、吴文、林小乙以及四名胆大衙役组成的队伍,提着明亮的灯笼和火把,离开了县衙,踏入了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之中,直奔城西那处令人谈之色变的义庄。
寒风卷着福伯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将“尸变”的恐怖传言,迅速吹向平安县的每一个角落。这个冬至前夕,注定无人能够安眠。
夜半移棺,诡录初启。是鬼魅作祟,还是人心鬼蜮?一切,都隐藏在那座被死亡与寒意笼罩的义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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