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如泼翻的墨汁，工地上仅存的一盏探照灯在角落苟延残喘，昏黄的光晕将钢筋水泥的轮廓拉扯成扭曲怪诞的巨影。
陈默蜷缩在宿舍铁架床的下铺，手机屏幕的幽光照亮他紧绷的下颌线。指尖划过屏幕，反复确认着那串刚跳出的数字——系统十分钟前在材料堆签到的奖励【淬骨丹（中品）】已成功兑换成现金，母亲下周心脏搭桥手术的最后一块拼图，严丝合缝地嵌入了位置。
他正摸索着烟盒，打算将至关重要的银行卡密码潦草记在背面——
后颈的汗毛毫无征兆地根根倒竖！
一股冰冷、粘稠、如同被暗处毒蛇锁定的致命寒意，瞬间攫住了他！
陈默猛地抬头！
视线穿透锈迹斑斑的窗框，死死钉向材料堆方向——一团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庞大阴影，正无声无息地晃动着，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兽苏醒！
阿疤电话里那句带着恐惧颤音的“黑爷亲自来”，如冰锥刺入脑海！他下意识探手入兜，指尖触到上午签到所得的《擒龙手》残页，粗糙的纸页边缘已被手心的冷汗洇得发软。
“系统！”陈默在心底低吼，“检测敌意目标！”
“叮——！”冰冷的提示音应声炸响：“检测到炼骨后期武者侵入！距离材料堆区域30米！警告：极度危险！当前签到点‘材料堆’隐藏奖励触发条件：击败或驱逐侵入者！”
没有丝毫犹豫！
陈默如猎豹般翻身下床，沉重的工靴踏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竟未发出丝毫声响！他俯身探入床底，抽出一截沉甸甸的螺纹钢，冰冷的金属触感传递着力量。但只一瞬，他又将其果断塞进旁边砖墙的缝隙——面对炼骨后期的高手，寻常冷兵器无异于螳臂当车！
他紧贴冰冷的墙壁，如同壁虎般向材料堆方向潜行。粗糙的工装布料摩擦着水泥墙面，留下几道惨白的刮痕，在黑暗中如同无声的轨迹。
材料堆的阴影深处，黑牙停下了脚步。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混杂着新鲜泥土被翻动后的湿腥气。脚下，半块碎砖缝隙里，卡着一截被夜露浸得乌黑的钢筋断头。
“呵…毛头小子。”一声沙哑得如同砂纸打磨铁皮的嗤笑在死寂中荡开，“阿疤那废物说你正躲被窝里数票子呢？”
话音未落！
“沙啦——”
右侧废弃水泥管后传来清晰的布料摩擦声！
黑牙猛转头！
昏黄的探照灯光艰难地撕破一角黑暗，映出一个穿着洗得发白工装的身影。来人没戴安全帽，额前碎发被夜风吹得凌乱，眼尾处那道淡青的淤痕在光线下格外刺眼——正是下午阿疤描述中那个“邪门”的搬砖工！
“你就是黑牙？”陈默在距离五步外站定，双手看似随意地垂在身侧，全身肌肉却已绷紧如拉满的弓弦！
一股无形的、冰冷刺骨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包裹了陈默！每一寸皮肤都传来被针扎般的刺痛感！
系统面板在视野中急速闪烁：“目标：黑牙。境界：炼骨后期。威胁：毒掌（青霉毒）、擒拿手（c级精通）！”
黑牙眯起那双毒蛇般的眼睛，浑浊的瞳孔在陈默身上来回扫视。月光吝啬地穿过灯光的缺口，清晰地照亮了陈默工装裤膝盖处磨破又缝补的痕迹。“搬砖的？”他指关节捏得爆发出炒豆般的“咔吧”脆响，掌心陡然翻涌起一股诡异的青黑色雾气，如同腐败霉变的苔藓在蠕动，“老子当年在地下拳场，捏碎过一个号称最能打的挖煤佬三根肋骨，那家伙叫得比杀猪还惨。”
陈默沉默如山。
他的目光死死锁住黑牙那双翻腾着毒雾的手掌，《擒龙手》残页上的警告在脑中回响：“破擒拿，先观掌！毒雾凝聚处，必是破绽源！”母亲手术单上密密麻麻的冰冷数字在眼前晃动，他喉结艰难滚动，声音如同两块粗粛的岩石摩擦：
“你，不该来。”
“不该来？！”黑牙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喉咙里滚出低沉而瘆人的狂笑，笑声震得头顶的铁皮瓦棚嗡嗡作响！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脚下的沙砾被无形的气劲震得簌簌滚落，“阿疤那废物说你才炼骨初期？老子炼骨后期！碾死你，比踩死只臭虫还容易！”他缓缓抬起那只被青黑毒雾缠绕的手掌，雾气在惨淡的月光下竟泛出幽蓝的磷光，如同鬼火，“今晚，老子先废了你四肢，再把你丢去后山喂野狗——”
“我妈的手术费，凑齐了。”陈默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黑牙的动作猛地一滞。
“下午签到的奖励到账，正好够心脏搭桥手术的钱。”陈默的目光穿透翻腾的毒雾，直刺黑牙那双深不见底的浑浊眼瞳——那里面仿佛沉浮着无数碎裂的玻璃渣，折射出扭曲的光，“所以，你最好别耽误我…明天去医院签字。”
“找死——！！！”
黑牙的瞳孔瞬间缩成针尖！“希望”这个词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狠狠刺中了他心底最腐烂的疮疤！当年他像条狗一样跪在拳场老板脚下乞活时，对方也是这般轻描淡写地施舍“希望”！狂怒彻底点燃了他！左爪如电，裹挟着腥臭刺鼻的毒雾与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取陈默咽喉！这一式“毒龙擒拿手”浸淫七年，曾三招捏碎过炼骨中期高手的喉骨！
陈默，依旧未退！
他死死盯住黑牙手腕处因毒雾凝聚而异常鼓胀的青紫色血管——那里正是《擒龙手》标注的“死穴”！全身筋骨在皮下发出低沉的嗡鸣，他右拳缓缓抬起，拳峰处的骨节在月光下泛出冰冷的青白色，如同千锤百炼的钢铁！
夜风呜咽，卷起沙砾抽打在两人脸上。
黑牙的毒爪离陈默的喉结仅剩三寸！陈默的铁拳离黑牙手腕的致命血管，同样只余三寸！
“砰——！！！”
拳骨与毒掌悍然对撞！沉闷如重锤擂鼓的巨响，惊得墙缝里的夜枭凄厉扑飞！
碰撞的刹那，黑牙整条手臂先是麻痹，随即一股如同烧红钢钎捅穿骨髓的剧痛轰然炸开！
他瞳孔因极致的惊骇瞬间放大——这哪里是炼骨初期的力量？！这沛然莫御、摧枯拉朽的刚猛真力，分明是炼骨境大圆满才有的征兆！
掌背凝聚的青黑毒雾被狂暴的拳劲震得四散溃逃，露出了掌心那片因常年修炼毒掌而暗红发紫、如同被烙铁烫过的狰狞掌纹！
陈默的指关节在月光下冷白如霜，骨缝间渗出细密的血珠——《擒龙手》残页所述“以刚破毒，以力克邪”的箴言在脑中轰鸣！他赌的，就是黑牙这毒掌尚未练至化境！此刻，系统面板在视网膜上疯狂跳动：“目标防御出现致命破绽！《千斤坠》可施！”母亲手术同意书上那歪歪扭扭的签名在眼前闪过，他脚尖在沙地上猛地一碾，硬生生踏出半寸深的凹坑！
“喝啊——！”陈默喉间迸发低吼，腰腹肌肉瞬间绞紧如盘龙钢索！
《千斤坠》那源自无数次工地搬砖、与大地角力的原始口诀在血脉中奔腾：“借地脉之力，镇万钧山岳！”他整个人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洪荒巨掌狠狠按下，身体竟短暂离地半尺，旋即裹挟着风雷之势轰然下砸！炼骨大圆满的真力灌注其中，这一式返璞归真，却带着开碑裂石的恐怖威能！
黑牙本能地抬臂格挡！腕骨处率先传来令人牙酸的“咔嚓”脆响！
陈默的拳头如同攻城巨锤，结结实实砸在他肘弯最脆弱的麻筋之上！狂暴的力量顺着手臂经脉，如同失控的洪水猛兽，直冲心脉！
“噗——！”
黑牙踉跄着暴退三步，一口暗红的血沫从口中喷出！后腰重重撞在一堆垒起的沉重水泥管上！
“轰隆！”
半吨重的水泥管堆竟被撞得猛然歪斜！上层的砖块如同雪崩般“哗啦啦”滚落！一块带着尖锐棱角的断砖呼啸着擦过他的左脸，瞬间在腮帮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
“咳…咳咳！你…你到底是谁？！”黑牙捂着塌陷下去的胸口剧烈呛咳，指缝间不断涌出带着内脏碎块的暗红血液。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肋骨发出的、如同朽木断裂的“咔啦”声！眼前这个穿着廉价工装、裤脚还沾着干涸水泥渣的青年，怎么可能拥有比地下拳场那些以命搏杀的拳王更凶悍、更纯粹的力量？！
陈默没有回头。
他弯腰，从脚边拾起半块沾满湿冷混凝土的碎砖。粗糙的砖面触感，像极了上周替隔壁工棚王婶搬的那车廉价红砖。
“我，就是个搬砖的。”他的声音很轻，却如同万斤重锤狠狠砸在黑牙的耳膜和心神之上。裤兜里，那张被体温焐热的母亲病历单照片，仿佛烙铁般灼烫着他的大腿——那是他凌晨三点蹲在冰冷医院走廊，用手机拍下的唯一念想。
“明天，要送我妈进手术室。”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没空，跟你耗。”
黑牙死死盯着陈默转身离去的背影。那洗得发白的工装裤膝盖处，粗糙的补丁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这个背影，似乎比刚才更加挺拔，如同狂风暴雨中一根宁折不弯的钢筋！阿疤那带着恐惧的嘶喊突然在脑中回响：“那小子…能单手扛三百斤钢筋垛…能在脚手架上走钢丝…” 原来…那并非夸大其词！
“叮——！” 就在陈默的脚步即将踏入宿舍门洞的瞬间，清越的系统提示音在耳畔响起：“材料堆隐藏奖励触发成功！获得《炼骨诀》核心残篇（可完美补全当前炼骨境功法，突破瓶颈，直指圆满）！”
陈默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瞬。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裤兜里的手机——屏幕下，静静躺着母亲手术缴费成功的确认短信；系统空间中，那枚散发着温润光泽的【淬骨丹（中品）】正静静悬浮。一股暖流自后颈被阿疤推搡撞出的肿包处涌起，瞬间驱散了夜风的寒意。
夜风卷着沙尘，呼啸着钻进他敞开的领口。陈默回头，最后望了一眼那片巨大的材料堆。月光下，冰冷的钢筋泛着森然寒光，倒塌水泥管投下的巨大阴影，如同一条蛰伏在黑暗中的洪荒巨蟒，无声地觊觎着这片属于他的战场。
宿舍里，铁架床的下铺，那包拆开的廉价香烟还摊开着，烟盒背面用圆珠笔歪歪扭扭记着一串数字——那是通往母亲生命希望的密码。
陈默坐回床边，老旧铁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呻吟。他点亮手机，缴费成功的短信依旧置顶，发送时间清晰地显示着：今晚，八点十七分——正是他在材料堆完成签到、获得淬骨丹的那一刻。
“明天…” 他对着冰冷的手机屏幕轻轻哈了口气，玻璃上迅速凝结起一层朦胧的白雾，“开工前，得再去一趟材料堆。”
窗外，死寂的材料堆阴影深处，半截断裂的钢筋茬口在惨淡的月光下，倏然折射出一道转瞬即逝的、如同绝世锋芒般的冷冽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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