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疾驰蓟州,元化布防
京师通往蓟州的官道上,烟尘滚滚,蹄声如雷,打破了深秋原野的寂静。大明京营新军主力,这支承载着皇帝厚望与帝国未来的雄师,正以强行军的速度,向着东北方向的战场狂飙突进,这也是新的军队对阵旧军队的开始。是皇帝展示自己实力的开始。
平虏大将军杨御蕃一马当先,脸色沉毅,目光不断扫视着前后绵延数里的队伍。皇帝的嘱托、朝臣的疑虑、敌人的凶悍,种种压力都化为他眉宇间一道深刻的刻痕。他不断派出塘马,与前锋、中军、后卫保持联络,确保这支庞大的军队即便在高速行进中也不至脱节混乱。
队伍的核心,是整整两个旅的新军步兵。他们身着统一的深蓝色号褂,背着沉重的行囊和燧发铳,虽然满脸汗水,呼吸粗重,但步伐却异常坚定。长期的近代化队列操练在此刻显现出效果,即便是在赶路,队伍依旧保持着大致的队形,没有出现常见的散乱景象。更令人侧目的是随军的大量骡马大车,上面满载着弹药箱、粮秣、帐篷,以及那些被油布严密覆盖的沉重物件——那是新军的命根子,改良后的各式火炮。
“快!再快一点!蓟州的弟兄们在等着我们!”各级军官、士官们声嘶力竭地催促着,他们的声音混合着脚步声和车轮的滚动声,汇成一股充满紧迫感的行军交响曲。
与此同时,一支规模稍小但更为精悍的队伍,如同离弦之箭,早已越过大军主力,在杨御蕃派出的精锐骑兵护卫下,直扑蓟州城。队伍中心,正是被皇帝寄予厚望的前线总指挥——孙元化。
孙元化并未乘坐舒适的马车,而是与护卫们一样策马奔驰。他年岁已不轻,长途奔波的疲惫写在他的脸上,但一双眼睛却锐利如鹰,紧紧盯着前方的道路,脑海中早已飞速运转,勾勒着即将到来的防御作战蓝图。风吹起他花白的鬓角,更显出一份与年龄不符的决绝与急切。
“孙军门!前方再有十里便是蓟州城!已看到我军夜不收发出的信号!”一名骑兵哨骑飞驰而来,大声禀报。
孙元化精神一振,猛地一鞭抽在马臀上:“再快些!必须赶在建虏大队合围之前入城!”
他心中雪亮,皇帝将前线指挥权交给他,而非纯粹的猛将杨御蕃,看重的就是他精通西学、善于筑城和运用火器的长处。此战的关键,绝非浪战,而是如何利用蓟州城和手中的新式武器,构建一道让鞑子撞得头破血流的钢铁防线。
当他这一行人风尘仆仆地抵达蓟州城下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的心都揪紧了。城墙之上,旗帜歪斜,守军士兵面带惶恐,城下远处,几股黑色的烟柱冲天而起,隐约还能听到凄厉的哭喊和嚣张的胡笳声。显然,后金的游骑已经如同跗骨之蛆,开始对周边地区进行残酷的扫荡,正在试探这座坚城的虚实。
“快开城门!孙军门奉旨到!”护卫高举着关防印信,对着城头大喊。
城门吱呀呀地打开一条缝隙,孙元化等人鱼贯而入。蓟州巡抚王元雅、总督吴阿衡早已得到消息,急匆匆地迎了上来,两人皆是面色灰败,官袍上甚至沾着尘土,显是刚经历过一番惊险。
“孙军门!你可算来了!”王元雅几乎要哭出来,“建虏势大,游骑已至城下,焚我村寨,杀我百姓,这…这如何是好?”
吴阿衡也是声音发颤:“孙军门,城内守军不足五千,多为老弱,火器陈旧,这城…恐难久守啊!是否…是否向陛下请旨,暂避锋芒?”他这话里已带了退意。
孙元化目光扫过两位文官惊恐的脸,又看向周围那些面带惧色的守城士卒,心中虽沉,语气却异常镇定,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斥责:“暂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蓟州乃京师门户,我等身后便是陛下,是百万黎民!能避到哪里去?陛下委我等以重任,守土有责,唯有死战而已!”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提高,既是说给两位大员,也是说给周围所有竖着耳朵听的将士:“王巡抚,吴总督,立刻将城内所有兵丁、民壮,乃至可用衙役,悉数交由本官统一指挥!城内火药、滚木礌石、火油,全部集中调配!杨大将军率新军主力即刻便到,我等只需坚守数日,待大军一到,便是建虏的死期!”
孙元化的镇定和决绝,像是一根定海神针,暂时稳住了即将溃散的人心。王、吴二人对视一眼,虽仍有惧色,却也不敢再提撤退之事,连忙拱手:“一切但凭孙军门调度!”
孙元化毫不客气,立刻开始行使皇帝赋予的指挥全权。他甚至来不及喝口水,便直奔城墙之上。
“你,带一队人,立刻将城内所有铁匠、木匠集中起来,听候调用!”
“你,带人去拆毁城外临近房屋,清空射界,一根篱笆都不能留!”
“所有火炮,立刻检查状态,测量射距,标注方位!”
“夜不收呢?再派!我要知道皇太极主力到底在哪里!”
一道道命令清晰明确,从这位文官出身的将领口中发出,带着一种理科生般的条理和效率。他穿梭于城墙之上,时而蹲下用手丈量垛口高度,时而举目远眺,估算着可能的敌军来袭方向和距离。他的思维模式与传统的明军将领截然不同,他看的不是虚无缥缈的“气势”,而是射界、角度、弹药投送效率、支援路线这些实实在在的数据。
随他而来的几个年轻军官,都是从讲武堂毕业的高材生,立刻拿出炭笔和木板,开始根据孙元化的指示和现场勘测,飞快地绘制详细的防御要点图和火力配置草图。
很快,杨御蕃率领的新军主力先头部队也抵达城外。没有时间寒暄,孙元化立刻与杨御蕃进行了简短的军情对接。
“杨将军,你部带来的火炮乃是关键!”孙元化语速极快,“我已勘测好位置,请立即将重型红夷炮部署于城东南角台,那里射界开阔,可覆盖最大范围的接近地!中型佛郎机速射炮,分散配置于各面城墙突出部,专打鞑子密集队形!所有炮位,必须连夜加固,备足弹药,标定诸元!”
杨御蕃重重点头:“孙军门放心,炮队已做好准备!步兵旅如何部署?”
“新军步兵旅不必全部挤入城内!”孙元化目光灼灼,手指点向城外几处关键的高地和废弃堡寨,“看到那里,那里,还有那里了吗?立刻派出精锐,携带大量铁蒺藜、拒马,抢占这些要点,连夜构筑简易胸墙和射击台!它们将成为蓟州城的触角和铁拳,与主城形成交叉火力,让建虏无法安心围城!记住,你们的任务不是死守,而是迟滞、消耗、预警,一旦压力过大,立刻循预定路线撤回城内!”
“末将明白!”杨御蕃也是知兵之人,立刻领会了孙元化的意图。这是将防御纵深最大化,利用火器射程优势,在敌人接城之前就尽可能多地给予杀伤的先进理念。
整个蓟州城仿佛一架突然被注入强大动力的战争机器,开始高速运转起来。士兵和征发的民夫喊着号子,将沉重的火炮推上预设阵地;城外,新军步兵们挥汗如雨,挖掘泥土,设置障碍;城内,铁匠铺炉火熊熊,叮当之声不绝于耳,加紧修复器械、打造铁蒺藜。
孙元化更是亲力亲为,指导炮手们进行更为精细的测距和瞄准角度校正。他甚至运用数学知识,简易计算了不同装药量下的弹道曲线,虽然粗糙,却已是这个时代前所未有的 precision。
夜幕缓缓降临,但蓟州城内外依旧火把通明,人声鼎沸,备战工作一刻未停。孙元化站在城楼,望着城外星星点点正在加紧构筑的外围阵地,又回头看看城内井然有序的物资调配和士气逐渐回升的守军。
寒冷的夜风吹过,带来远方的焦糊味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他知道,皇太极的主力随时可能出现。明天的太阳升起时,这座城池必将迎来一场血雨腥风。
但他心中却没有太多恐惧,反而充满了一种理科生验证公式般的冷静期待。皇帝倾尽心血打造的新军、灌输的新式战法,将在真正的强敌身上接受最严峻的检验。
他轻轻抚过身边一门新式火炮冰冷而坚实的炮身,那金属的触感让他感到一丝安心。
“来吧,”他望着沉沉的黑暗,低声自语,仿佛在对未知的强敌宣战,“就让这蓟州城,成为你皇太极和八旗铁骑的第一次滑铁卢。陛下,臣…必不负所托!”
夜空下,蓟州城犹如一头默默磨利爪牙的巨兽,屏息以待,准备用钢铁和烈火,迎接注定到来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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