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王潇麾下人口虽受限于粮食问题,但也已突破十五万大关。
此时,初夏的晨雾笼罩着营地,他站在新搭建的了望台上,望着远处连绵不绝的农田。
金黄的麦浪在风中起伏,仿佛一片流动的海洋。
十五万流民开垦的田地,已经远远超出了这个季节该有的规模。
大人,新一批学童已经选拔完毕。
赵二河捧着书册快步走来,额头上还挂着汗珠,按您的要求,都是六到十二岁的孤儿。
王潇接过书册,指尖在密密麻麻的名字上划过。
这些孩子现在或许还不明白,他们正在接受的算术、识字训练意味着什么,但十年后,他们将成为这个新生政权最忠诚的骨干。
教习们没闹出什么乱子吧?
赵二河咧嘴一笑:
那几个老学究开始还嚷嚷着什么君子远庖厨,被张仲君带去看了次刑场,现在教书比谁都认真。
远处传来整齐的诵读声,王潇循声望去,只见一排排简陋的草棚下,数百名孩童正跟着教习朗读。
他们的声音稚嫩却洪亮,穿透晨雾回荡在田野间。
粮食还能撑多久?
按现在的消耗,最多两个月。赵二河翻开另一卷书册,不过夏粮再有二十天就能收割,到时候......
王潇抬手打断他:不够。他的目光转向北方,告诉张仲君,该去点粮了。
赵二河:......
京城,太极殿。
鎏金香炉里青烟袅袅,却驱不散殿内剑拔弩张的气氛。
三皇子一派的户部尚书正在慷慨陈词,唾沫星子溅到了奏章上。
四殿下提议加征剿饷,是要逼反天下百姓吗?
“现在叛军已经四起,若是再......”
四皇子冷笑一声,手中的象牙扇地合拢:
不加饷?难道让将士们饿着肚子打仗?他转向龙椅,父皇,儿臣听闻有些边军已经开始杀马充饥!
放屁!三皇子猛地拍案而起,分明是你的人克扣军饷!户部派发出去的粮草绝对足额!
龙椅上的老楚王望着台下吵成一锅粥的臣子,面色愈发灰败,干枯的手指死死抓着扶手。
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溅在明黄色的龙袍上,侍奉的太监慌忙上前,却被他一把推开。
都给朕闭嘴!
老楚王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叛军剿了三年,越剿越多!你们......你们是要气死朕吗?
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五军都督府的几位老将没有参与争吵,依旧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庙里的泥塑木雕。
毕竟,没人在意他们的意见。
虽然大楚名义上依旧是五军都督府掌握天下兵权,但调兵权却被兵部分了出去。
此时兵部尚书擦了擦汗,小心翼翼道:陛下,不如......不如让边军自行筹措粮饷?
然后养出第二个国公起兵反叛?几十年前的教训忘了吗?三皇子厉声打断。
老楚王浑浊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一直沉默的中军都督身上:爱卿以为如何?
老都督缓缓出列,铠甲发出沉闷的碰撞声:老臣以为......可悬赏激励。他顿了顿,斩叛军主将者,官升一级。
四皇子眼睛一亮:儿臣附议!如此一来,边军必争先恐后......
老楚王疲惫地闭上眼睛。
他知道这些武将在想什么——
一个实实在在的军功,比朝廷空口许诺的赏银有用得多。
至于会不会因此坐大某个边将,眼下已经顾不得了,叛军年年剿年年有,朝廷已经快撑不住了。
这帮该死的兵痞!
准奏。
片刻后,老楚王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一样,都退下吧。
当大殿终于空无一人时,老太监听见龙椅上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祖宗基业......绝对不能毁在朕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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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锋营。
王潇接过京城来的密信,看完后随手扔进火盆,羊皮纸在火焰中蜷缩变形,最后化为一缕青烟。
官升一级?吕轻侯眼睛发亮,大人,咱们现在......
王潇走到沙盘前,拿起代表叛军的小旗把玩:
急什么?他忽然将小旗插在沙盘边缘,这里,我记得有支七千人的叛军残部。
吕轻侯凑过来看了看:这股叛军不是一直很安分吗?还帮我们牵制着其他边军。
所以需要你亲自去一趟。王潇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记住,要。
“其余方向的叛军暂时不要动,那可是我们的衣食父母!”
三天后,吕轻侯带着得来的叛军主帅首级凯旋。
他刻意没换染血的战袍,一进大营就高喊:大捷!斩敌酋首!
将士们闻讯赶来,只见吕轻侯的铠甲上布满刀痕,右臂还缠着渗血的绷带。
而他身后跟着的骑兵也个个带伤,却精神抖擞地举着叛军的旗帜。
王潇地迎上去:吕千户立此大功,本官定当如实上奏!
当夜,庆功宴上觥筹交错。
王潇却独自站在帐外,望着京城方向出神。
赵二河悄悄走近:大人,夏粮已经开始收割了。
王潇点点头,等升官的旨意下来,就放开手脚收拢流民。
可朝廷万一察觉,岂不是......
王潇轻笑一声:现在京城内斗的厉害,那些大人物眼里只有那把椅子。
他转身看向灯火通明的宴席,传令下去,明日开始,流民营所有适龄孩童必须入学,再建二十个学堂。
此时,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
王潇望着漆黑的夜空眼神愈发明亮,快了,等夏粮入库,等朝廷的升官旨意抵达,等那个女孩慢慢长大......
不,等不及了,他要亲自前往荣城教导姜妮儿。
夜风吹动营旗,猎猎作响。
旗下,新收割的麦子堆成小山,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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