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青州的官道上尘土飞扬,琅琊军三千骑兵依旧在策马疾驰,保持着一种肃杀而高效的行进节奏。
队伍中间有一辆被层层保护的马车,车轮碾过路面不时掀起剧烈颠簸。
马车内,谢昭宁被晃得悠悠转醒。
后颈处传来一阵强烈的酸痛感,让她不禁蹙紧眉头,努力回忆着失去意识前的最后画面——
她正要前往大将军府找谢归鸿对质,然后……然后便是后颈一痛,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是在哪里?
她强忍不适挣扎着坐起身,伸手撩开车窗边的布帘,向外仔细打量。
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她瞳孔骤然收缩!
不远处,那巍峨的城墙、熟悉的轮廓——赫然是青州城!
她竟然已经回到了青州?!
就在谢昭宁惊疑不定之时,马车旁响起一阵马蹄声,随即车窗旁出现李嗣业那张粗犷的脸庞。
他看向谢昭宁,脸上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显得有些耿直:
“指挥使您醒了?昨日情急之下,末将下手有些重了,没想到、没想到指挥使您这般……呃……弱不禁风。”
他似乎想找个更委婉的词,但最终还是直通通地说了出来。
谢昭宁一时间竟被这话噎得不知该如何作答。
合着这…还是她的错了?
怪她身子骨不够硬朗,禁不住那一记精准利落的手刀?
但既然人已经回到了青州地界,谢昭宁只得将那股无奈和愠怒压下,现在并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
等总有机会再想办法潜回济州,妹妹的仇、还有济州那混乱的局面,她无法做到真正放下。
然而,李嗣业仿佛能看透她的心思,脸色一正,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谢指挥使,末将劝您暂且打消返回济州的念头。若您还想再进那大将军府,恐怕……恐怕真要等到攻破济州城的那一天了。”
“此话何意?”
谢昭宁心中一凛,一种不祥的预感迅速蔓延开来。
李嗣业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策马向旁边让开了一步。
顿时,几名风尘仆仆、脸上带着悲愤神色的将领出现在谢昭宁视野中。
他们穿着黄天军的服饰,正是此前在济州见过的几位老将。
一见到谢昭宁,这几名老将情绪立刻激动起来,声音哽咽中甚至带着哭腔:
“指挥使!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这济州欺人太甚……我们实在待不下去了!”
“大统领他糊涂啊!”
谢昭宁看着眼前这完全出乎意料的场景,整个人都懵了,脑子里一片混乱。
究竟是发生甚么事了?
这才昏迷多久?
怎么感觉像是错过了一整场大戏?
她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示意几位老将军慢慢说。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将昨夜济州发生的惊天巨变原原本本地地禀告了一遍。
谢昭宁默默地听着,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震惊,逐渐变为凝重,最后化作一种极其复杂、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神色。
刘武那个屠夫般的败类终于死了,算是恶有恶报。
但黄天军,谢归鸿一手缔造的基业,也因此事彻底走向了无法挽回的分裂。
而她,只是晕过去了一夜而已,醒来后不仅回到了青州,手底下竟然凭空多出了近万名前来投奔的黄天军旧部?
这变故来得太快,太猛烈,让她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消化。
谢昭宁抬起头,望着眼前几位老将那饱经风霜,此刻却写满了近乎祈求的脸庞,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诸位,青州的大门,永远为真心反抗暴政、寻求公道的袍泽敞开!”
“谢指挥使!”
数个时辰之后。
府衙大堂。
青州军将领与刚刚前来投诚的黄天军将领数十人分列大堂两侧,谢长风赫然也在其中。
他在谢昭宁出发前往济州后不久,便已奉命率军从永州赶回了青州驻防。
此刻的青州兵马充足,实力雄厚,足有近三万众。
谢昭宁一身锃亮铠甲端坐于主位之上,虽然经历诸多变故,但眉宇间英气不减,反而更添几分沉稳与威仪。
目光扫过堂下,尽显不怒自威。
“谢归鸿背弃黄天军初衷,投靠朝廷,出卖济州利益,其所作所为,早已不配再为黄天军大统领!”
“我欲即刻联络云州、泗州、黄州等共商应对之策!”
“各部即日起加强战备日夜操练,厉兵秣马以防不测!济州方向加派斥候,严密监视其一举一动!”
“是!谨遵指挥使令!”
堂下众将,无论是青州旧部还是新投的黄天军将领,皆齐齐抱拳领命,声震屋瓦。
命令迅速被传达下去,整个青州的战争机器开始高效运转起来。
翌日。
李嗣业找上门来,对着谢昭宁抱拳道:
“谢指挥使,既然您已安全返回青州掌控大局,末将的任务已然完成,需即刻赶往永州前线,向王大人复命!”
谢昭宁看向他,目光中满是真诚:
“此次多亏有你,若非你当机立断我恐怕真会被困在济州,后果不堪设想。”
“此番恩情,昭宁铭记于心!”
李嗣业谦虚地摆了摆手:“指挥使言重了,末将只是奉命行事,尽了本分而已。”
顿了顿,他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还有一事需提醒指挥使,这上万名新加入的黄天军士卒,虽多是心向青州的义士,但人员庞杂,难免鱼龙混杂。”
“其中定然不乏有被形势所迫、裹挟而来,甚至可能别有用心之人。指挥使还需仔细甄别,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谢昭宁神色凝重地点头:
“李将军提醒的是,此事关乎青州安危,我定会亲自督办,绝不会让隐患藏于军中。”
“另外,等你到了永州后,代我向王潇问好,青州事了后我定去寻他!”
李嗣业见状不再多言,再次抱拳:“祝指挥使武运昌隆,末将告辞!”
说完便转身大步离去,点齐带来的三千琅琊军精锐浩浩荡荡地开出青州城,朝着永州方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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