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一切依计进行。
从云州制造署运来的兵器顺利抵达京城武备库。
兵部主事徐通，一个平日里看起来兢兢业业、甚至有些懦弱的中年官员，此刻强压内心紧张，正亲自带队负责验收清点。
他指挥着亲信装模作样检查着箱中的刀枪剑戟，一切程序看起来都有条不紊，合规合法。
随后按照流程，需要兵部尚书进行最终审核并用印。
王大牛来到库房，几乎是走马观花般扫了一眼，试验环节更是直接略过，便大手一挥在验收文书上签下自己名字，盖上了兵部大印。
徐通双手接过批文，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这把稳了！
然而，所有人没有注意到的是，就在这夜子时，武备库侧门悄然打开，一队人马迅速涌入。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直奔刚刚入库、贴着兵部封条的云州武器箱而去。
领头之人，黑影绰绰间，身形与王潇极为相似……
翌日，奉天殿。
就在朝会按部就班进行之时，兵部主事徐通猛地出列，扑通一声跪倒在奉天殿中央，声音中带着一种莫大的悲愤与决绝：
“陛下，臣徐通要实名举报！”
“举报兵部尚书王大牛，与云州制造署官员相互勾结，对运入武备库的兵器以次充好，贪墨军资，中饱私囊！”
“请陛下为江山社稷，严惩此獠！”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徐通和王大牛身上。
王大牛的反应极其到位，他先是猛地瞪大眼睛，摆出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随即又迅速切换成愤怒和气急败坏，指着徐通，声音因激动彻底变了调：
“徐通！你……你踏马的血口喷人！”
“此事全程由你负责验收清点，文书也是由你呈递上来，本官出于信任才签字用印！如今竟敢反咬一口，谁给你的胆子？！”
徐通早已做好了准备，他抬起头，努力摆出一副大义凛然、忍辱负重的模样。
“王尚书！下官正是深知此事关乎重大，才不得不以身入局假意配合，以便更好地搜集您勾结云州、贪墨军资的铁证！”
“今日在这朝堂之上，便是揭露真相之时！”
“放屁！你这个白眼狼！”
王家一派的官员立刻炸了锅，纷纷出言怒斥徐通忘恩负义，更有脾气火爆的武将当即就要冲上去动手教训他。
就在这时，季博达看准时机大步迈出，挡在了徐通身前。
“大胆！陛下面前岂容放肆，徐主事不畏强权，勇于揭发，其心可嘉！”
“臣恳请陛下即刻彻查此事，若果真如徐主事所言，定要严惩不贷以正朝纲！若系诬告，也定还王尚书一个清白！”
他这话说得漂亮，仿佛自己完全是出于公心。
端坐龙椅的建元帝，看着台下这出“精彩”大戏，尤其是王大牛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心中瞬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
忍辱负重这么多年，终于撬开了一道缝！
他强忍大笑，脸上努力维持着帝王的威严与震怒：“准奏，此事必须严查！”
“季博达，朕命你全权负责，即刻带人前往武备库查验那批云州兵器，不得有误！”
“臣，遵旨！”
就在季博达领命而去时，王大牛忽然发出一声冷笑：
“季驸马，若你带人去查，但查不出来问题，又当如何？”
这话像是垂死挣扎，又像是最后的威胁。
跪在地上的徐通闻言抢先回答，语气无比笃定：“若查无实据，下官愿凭王尚书处置，绝无怨言！”
所有环节都是他亲手操办，兵器早已偷梁换柱，绝不可能出错！
王大牛脸色立马变得阴晴不定，似乎被将了一军。
见此情景，季博达更多了几分必胜的信心，忍不住出言嘲讽道：
“王尚书如此这般，莫不是……心虚怕了？”
“简直笑话！”
王大牛像是被激怒了，语气愈发不善。
“本官行得正坐的端，有何可怕？”
“只是今日有人空口白牙站出来指控，明日若再来个阿猫阿狗捏造莫须有的罪名，难道次次都要任由你们搜查不成？”
“如此下去，我这尚书的脸面何在？朝廷法度何在？”
王大牛话锋一转，直指季博达：“更何况，让你去查，本官一百个不放心！”
“谁不知道季驸马与本王素来不和？若是你趁机从中作假，栽赃陷害，本官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季博达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立刻义正词严地保证：“王尚书多虑了！”
“为了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以示公正，我会命人将云州运来的所有兵器，全部原封不动地运到这奉天殿外！”
“请陛下、满朝文武百官共同见证查验！如此光明正大，众目睽睽之下，谁敢作假？”
“若最终查验结果证明是诬告，我季博达第一个向王尚书磕头赔罪，并请陛下重罚徐通诬告之罪！”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
王大牛死死盯着他，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季博达心中大定，拱手向建元帝请示后，匆匆离去安排。
奉天殿内的气氛瞬间凝重。
唯独建元帝心情大好，甚至还特意派了个太监快马加鞭赶往王府，传召王潇即刻入宫。
他要让那个“好女婿”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是如何从权势滔天的兵部尚书，一步步锒铛入狱，身败名裂！
不多时，王潇步入大殿，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最后与站在前方、一副“愁云惨淡”模样的王大牛对视了一眼。
父子二人眼神交汇的瞬间，极其隐晦地微微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然而，王潇的到来，以及王大牛此刻表现出来的“弱势”，瞬间成了一个清晰的信号。
殿内那些原本依附于王家、靠着兵部这棵大树乘凉的官员们，心思立刻活络起来。
甚至就连一手提拔起来的几个心腹，也都下意识向后退了几步，与王大牛拉开了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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