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房门关上，苏墨辰那七分醉意瞬间褪去，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他示意李茂坐下，随后开门见山地问：
“本府已查阅档案，你在隆安任职时间不短，对本地情况最为熟悉。”
“此次宁州奉旨剿匪，据说一股名为莽山军的贼寇盘踞东麓，靠近隆安，本府欲先拿他开刀祭旗。”
“你且详细说说，这莽山军究竟是何来历？其规模如何？贼首又是何人？盘踞在莽山何处？”
李茂心里咯噔一下，后背瞬间冒出冷汗。
最担心的还是发生了。
他大脑飞速运转，仔细斟酌着词句回答道：“回、回禀府尊大人，这莽山军乃是近两月才在莽山东麓兴起的一股贼寇。”
“其来历，下官不是十分清楚，似乎是由一些流民和本地百姓汇聚而成。”
“规模嘛......据下官所知，大约、大约有数百人，莽山地势复杂，贼寇又行踪诡秘，实在难以准确探查。”
李茂将人数往少了说，语气显得不那么确定，然后他话锋一转，刻意将矛盾引向西麓：
“府尊大人，依下官浅见，莽山军虽有些猖獗，终究是疥癣之疾。真正的心腹大患，乃是盘踞在莽山西麓的另一股巨寇——踏山军！”
接着李茂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几分忧国忧民的愤慨：“这踏山军势力远比莽山军庞大，据说贼众超过两千，装备精良，甚至拥有不少骑兵！”
“贼首徐凌霜虽是女子，但性情彪悍，手下还有苏知闲、谢道安等谋士悍将辅佐，屡次击败官军围剿，气焰极为嚣张！”
“其危害远非莽山军可比啊！”
李茂极力渲染踏山军的强大和威胁，试图将苏墨辰的注意力引开。
可他不知道的是，踏山军再强大又如何，哪怕明日就要攻打隆安又如何？
此次剿匪的目标就是莽山军！
同时，苏墨辰也不是傻子，越听越不对劲。
李茂话里话外怎么对这莽山军似有维护？
为了不出纰漏，他决定先敲打一番。
“踏山军……本府亦有耳闻，确是一大患。但本府在这透个底，此次朝廷的旨意很明确，首要目标便是这莽山军！”
苏墨辰顿了顿，看着李茂，语气带着警告口吻：
“李县令，你身为大楚官员，有些事可以做，有些底线不能碰！”
“剿匪大军驻扎于此，你需全力筹措粮草，确保供应无虞，同时提供情报支持，此乃你分内之责，亦是立功之机！”
李茂：.......
这王老弟究竟捅了多大篓子，竟然能上达天听，指名道姓下旨剿灭？
罢了，先应下再做打算。
“下官明白，定当竭尽全力为大人分忧！”
见李茂态度恭敬，苏墨辰脸色稍霁，开始画起大饼：
“李县令，你的能力本府是知道的，在这隆安小县屈就属实委屈。”
“此次剿匪是朝廷大事，更是你表现的好机会，若一举剿灭踏山军，本府定然会为你重重记上一笔！届时升迁调任，离开这穷山恶水之地，也并非难事。”
李茂闻言立刻面带感激，深深一揖到地，声音止不住地哽咽：
“府尊知遇之恩，下官没齿难忘！下官......下官必定鞠躬尽瘁，助大人早日平定莽山，以报大人恩德于万一！”
——————
神色阴晴不定的李茂回到府中书房，脚步都有些虚浮。
三千府军就驻扎在城外，刀锋直指莽山。
莽山军那边大概率顶不住。
到底该怎么办？
是选择站在朝廷这边，配合苏墨辰剿匪，换取那虚无缥缈的升官许诺？
还是说诱骗王潇入城，一刀宰了.......
李茂心乱如麻，连妻子端着热茶推门进来都没有察觉到。
“老爷，”
徐若茵将茶杯轻轻放在书桌上，柔声问，“可是出了什么为难的事？”
声音如同涓涓细流，瞬间将李茂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现实。
他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这事关乎身家性命，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
徐若茵也没催促，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
犹豫再三后，李茂深吸一口气，用极其隐晦的方式试探着问：
“若茵......我，我打个比方。有一个朋友帮了你很多，对你颇有恩义，但他.....他的出身可能有点问题。”
“突然有天，另外一个人出现了，身份很高，实力很强，想要对付你这个朋友，并且......还承诺事成之后给你重利。你、你会如何选择？”
李茂说得很慢，很模糊，但徐若茵又不傻，结合城外的宁州军，瞬间明白丈夫何意。
她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李茂一个问题：“老爷，您可知，咱们家现如今存着多少银钱？”
李茂被问得一愣，他平日里忙于公务，对家中具体财产还真没有一个确切的数。
“多、多少？”
徐若茵平静地伸出一根手指。
“不算田产地契，光是能随时动用的现银和珠宝首饰，加起来足足有十万两。”
“十万两？！”
李茂倒吸一口凉气，这个数字远远超出预估。
他知道王潇通过莽山军和四通镖局没少分润，却没想到短短数月竟已如此庞大！
徐若茵继续说道：“老爷，妾身不知道那位大人物许下的‘重利’究竟是什么，妾身只知道，咱们家里这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是真实存在的，看得见摸得着。”
“是王潇来了之后，咱们家才有的。”
顿了顿，徐若茵声音依旧柔和，却带着一种看透世情的清醒：“换做是妾身处在老爷的位置，哪怕......哪怕无法阻止事情发生，无法改变那位大人物的决定，至少……”
“至少也该想办法向王潇知会一声，好歹有个准备，这样无论结局如何，您至少问心无愧，也不会让他对咱心生怨恨打击报复。”
这番话听在李茂耳中，如同醍醐灌顶！
是啊！
苏墨辰画的大饼再香，能比得上家里这实实在在的十万两雪花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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