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境蛮族叛乱。
十万大军。
被困。
断粮七日。
短短十六个字,像十六柄淬了冰的重锤,砸在林越的脑门上。
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玩脱了。
刚才还跟人家大谈项目管理,KpI考核,风险管控……结果人家转手就丢过来一个地狱级难度的真实项目。
十万人断粮七天!
这是什么概念?
放上辈子,这妥妥是能上全球新闻头条,责任人要被从上到下撸个遍的特大安全生产事故!
他一个只会敲键盘、做ppt的社畜,哪懂这个啊!
这可是真刀真枪的战争!
会死人的!
死十万人的那种!
林越感觉自己的双腿,有点发软。
他下意识地看向苏清欢,想从她脸上找到一丝“我爹在开玩笑”的表情。
然而,没有。
苏清欢那张总是挂着戏谑笑容的脸上,此刻也满是凝重。
显然,这不是玩笑。
“怎么?”
苏烈的声音,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
“太子殿下刚才不是还说,要把所有风险都提前想到,并制定出应对方案吗?”
“现在,难题就在眼前。”
“殿下的方案呢?”
演武场上的风,似乎都停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越身上。
有审视,有好奇,有怀疑。
苏烈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更是死死地锁定了他,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压力。
前所未有的压力,山一般压了过来。
林越的额角,渗出了一丝细密的汗珠。
跑?
现在说一句“本宫乏了”,然后尿遁?
不行。
那样一来,自己刚刚辛辛苦苦装起来的逼,就全碎了。
以后在苏烈面前,更是再也抬不起头。
更关键的是……
他看着苏烈那张写满了“你行你上”的脸。
林越心里那股社畜的倔强,忽然就上来了。
不就是解决问题吗?
上辈子,哪个项目启动的时候,不是一堆烂摊子?哪个老板提的需求,不是天方夜谭?
不都是被他们这些打工人,熬秃了头给硬生生搞定的吗?
思路,都是相通的!
想到这里,林越的心,反而定了下来。
他抬起头,直视着苏烈的眼睛。
“将军,别急。”
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越是危急的时刻,越不能乱了阵脚。我们首先要做的,不是拿出方案,而是……明确问题。”
苏烈眉头一挑,没有说话,示意他继续。
“你说十万大军被困,断粮七日。”
林越开始了他的“项目经理”式提问。
“第一个问题,信息。”
“我们现在收到的,是第几手信息?消息来源可靠吗?有没有可能,是敌人故意放出的假消息,动摇我方军心?”
苏烈瞳孔微微一缩。
这个问题,直击要害。
军情传递,最忌讳的就是信息失真。
“是斥候营拼死带回来的血书,由南境总督八百里加急送入京城,昨日刚到。”苏烈沉声回答。
“好。”林越点点头,继续发问。
“第二个问题,环境。十万大山,具体是什么样的山?地图呢?有没有详细的沙盘?”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说的详细,不是指哪里有座山,哪里有条河。而是包括山脉的走向、平均海拔、坡度,甚至是主要植被。”
“喀斯特地貌和黄土高坡,行军难度天差地别。能走骡马,还是只能靠人力攀爬,这直接决定了我们后续补给的方案。”
“还有,瘴气。具体是什么症状?是呼吸道感染,还是消化道问题?发病周期多久?有没有样本带回来?是空气传播,还是水源污染?”
一连串的问题,从林越嘴里蹦出来。
整个演武场,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苏清欢的嘴巴,已经张成了“o”型。
这……这问的都是些什么鬼?
喀斯……特?
那是什么特?
还有什么植被、坡度、海拔……这跟打仗有关系吗?他以为是春游踏青,还要考察地理环境?
她爹苏烈,也彻底愣住了。
作为镇国大将军,他一生戎马,经历过的大小战役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每次战前会议,讨论的都是兵力部署、进攻路线、敌我优劣。
何曾有人问过……山的坡度?
何曾有人关心过……瘴气的传播途径?
这些问题,听起来古怪至极,甚至有些不着边际。
但苏烈是谁?
他是用无数次胜利和失败,堆砌起来的军神!
只一瞬间,他就品出了这些问题背后,那令人心惊的含金量!
是啊!
如果山路陡峭到连骡马都无法通行,那就算朝廷凑齐了粮草,又怎么运得进去?
如果瘴气是通过水源传播,那救援部队就算带了再多药材,只要喝了当地的水,一样是去送死!
这些细节,往往比正面的兵力对决,更能决定一场战争的生死!
这个太子……
他到底长了个什么样的脑子?
苏烈看着林越,眼神里的复杂,又深了一层。
他感觉自己半辈子的军事常识,正在被眼前这个年轻人,用一种闻所未闻的方式,一遍又一遍地颠覆、重构。
“地图和沙盘,书房里有。”
苏烈的声音,已经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干涩。
“至于瘴气……血书上只提了将士们上吐下泻,浑身无力,具体情况,无人知晓。”
“信息不足。”
林越立刻给出了判断。
“在关键信息缺失的情况下,任何救援方案都是赌博。”
他斩钉截铁地说。
“所以,我的第一个建议是:立刻成立一个‘信息勘探小组’。不要派大部队,就派最精锐的斥候,带上最好的郎中,再次潜入十万大山。”
“他们的KpI只有一个:不是去救人,而是活着回来,带回我刚才问的所有问题的答案!”
“只有拿到了准确的‘产品需求’,我们才能开始做‘解决方案’!”
KpI……产品需求……解决方案……
又是这些奇奇怪怪的词。
但这一次,苏烈没有再纠结于词义。
他已经完全沉浸在了林越那清晰得可怕的逻辑里。
先搞情报,再定方案。
这思路,稳!
而且,比他自己下意识想到的“派兵强攻,打通粮道”,要稳妥百倍!
“好!”
苏烈忍不住低喝一声。
他看着林越,眼神中的欣赏,几乎要满溢出来。
这小子,是块璞玉!
不,他根本不是璞玉,他是一座已经开采出来,但世人却不识其珍的宝山!
“将军,我们现在就去书房看沙盘!”
林越趁热打铁。
他知道,自己已经初步镇住了这位镇国大将军。
接下来,就是展现真正技术的时刻了!
然而,就在他准备和苏烈移步书房时,一个慌慌张张的身影,从前院冲了过来。
是将军府的管家。
“将军!不好了!宫里……宫里来人了!”
管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色煞白。
苏烈眉头一皱:“何事惊慌?”
管家喘着粗气,眼神惊恐地瞥了一眼林越,才结结巴巴地说道:“是……是三皇子殿下派来的人!”
三皇子?
林珩?
林越心中咯噔一下。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
这孙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派人来?
“不止如此!”管家快要哭出来了,“将军,现在外面……外面都传疯了!”
“传什么?”苏烈厉声喝道。
管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都在发抖。
“外面都在传……说太子殿下在将军府盘亘数个时辰,是……是与将军密谋,意图……意图染指兵权,动摇国本!”
轰!
一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演武场上空炸响。
空气,瞬间凝固。
苏清欢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她再怎么脑回路清奇,也明白这八个字的分量。
染指兵权!
这是任何一个皇帝都无法容忍的弥天大罪!
是悬在所有武将头顶上,最锋利的一把刀!
林越的瞳孔,骤然收缩。
好一招釜底抽薪!
他瞬间就明白了林珩的毒计。
南境十万大军被困,朝野震动。这个时候,皇帝最需要倚仗的,就是苏烈这样的军方大佬。
而自己这个太子,恰好在这个最敏感的时刻,和苏烈“过从甚密”。
这盆脏水泼下来,简直天衣无缝!
不管他和苏烈到底谈了什么,在皇帝和百官眼里,这都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好家伙。
南境的项目危机还没解决,总部的公关危机先爆发了?
职场和宫斗的混合双打?
林越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猛地转头,看向苏烈。
只见这位刚刚还对他欣赏有加的镇国大将军,此刻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那双鹰隼般的眸子里,刚刚升腾起的欣赏和热切,瞬间熄灭。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锐利,带着审视和猜忌的寒光。
那是一种看“敌人”和“麻烦”的眼神。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抽空。
信任,在建立起来的瞬间,便轰然倒塌。
演武场上,死寂一片。
只有那名来自三皇子府的宦官,正带着一脸假笑,不紧不慢地穿过庭院,朝他们走来。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侠客书屋(m.xiakeshuwu.com)穿成太子,本想摆烂,却被人陷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