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之行,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陈默的生活中激荡起层层涟漪。
帝京拍卖行当晚发生的事情,虽然秦月瑶极力控制消息扩散,但在顶尖的小圈子里,早已不胫而走。“神秘青年一语道破油画玄机,国宝《瑞鹤图》残卷重见天日”的故事,被渲染上了各种传奇色彩。陈默这个名字,第一次真正进入了国内顶级藏家和圈内大佬的视野。
回到金陵后,陈默的生活并未立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一些细微的改变已然发生。
他的手机不再像以前那样沉寂,偶尔会接到一些陌生的号码,语气客气地询问他是否对某些私人藏品感兴趣,或邀请他参加一些小范围的鉴赏活动。他都以需要潜心学习为由,客气地婉拒了。他很清楚,根基未稳之前,过度的曝光和应酬并非好事。
苏晚晴与他的联系愈发频繁和自然。除了交流鉴宝心得,她开始有意地带他接触金陵本地更接地气的古玩圈子——不是高高在上的拍卖会,而是充满了烟火气和不确定性的古玩市场、旧货地摊。
“真正的眼力,不仅要能看懂博物馆里的重器,更要能在沙土里淘出真金。”苏晚晴如是说。
这天上午,阳光正好,苏晚晴便带着陈默来到了金陵有名的“夫子庙古玩一条街”。这里与“墨韵斋”的静谧典雅截然不同,人声鼎沸,摩肩接踵。两旁店铺林立,更多的是沿街摆放的地摊,各种瓷器、玉器、铜钱、旧书、木雕……琳琅满目,真假难辨。
空气中弥漫着旧物的气息、尘土味以及摊主们热情的吆喝声。
“来看看嘞,乾隆官窑,祖传的!”
“正宗和田玉,假一赔十!”
“老板,看看这大明宣德炉,包老包真!”
嘈杂,混乱,却充满了生机与机遇。
陈默的“情绪之眼”在这里仿佛进入了一个全新的试验场。目光所及,大部分地摊货品都笼罩在或浓或淡的灰色雾气中,偶尔有几件散发着微弱的白色光晕,代表其有一定年头但价值不高。
“这里鱼龙混杂,一百件里未必有一件真品,但若能捡到漏,往往意味着一本万利。”苏晚晴低声提醒,她今天穿着简单的棉麻衬衫和长裤,戴着遮阳帽,显得清爽利落,少了几分在“墨韵斋”时的端庄,多了几分灵动。
陈默点点头,目光如同精准的雷达,快速扫过一个个摊位。他并不急于上手,而是通过“情绪之眼”进行初步筛选,避开那些灰气冲天、明显是批量生产的工艺品摊位。
走了大半条街,他的目光在一个角落的摊位前停了下来。
这个摊位不大,摊主是个穿着旧军装、皮肤黝黑、沉默寡言的老头,只是默默地坐着抽烟,并不像其他摊主那样卖力吆喝。他的摊位上东西很杂,除了几件常见的民窑青花罐、一些铜钱,还堆着一些锈迹斑斑的铜锁、烟袋锅,甚至还有几个破旧的紫砂壶残片。
引起陈默注意的,并非那些看起来稍微像点样子的物件,反而是被随意丢在角落,一个毫不起眼的青花小碗。
那小碗比普通的饭碗略小,胎体看起来有些粗糙,釉面不算莹润,上面的青花发色灰暗,画着一株简单的兰草,笔法稚拙,碗底甚至连款识都没有。在任何人看来,这都是一件粗劣的民窑制品,甚至可能是近代的仿古粗瓷。
但在陈默的“视野”中,这只小碗的内部,正散发着一种宁静、厚重,如同深海般的蓝色光晕!那蓝色并不耀眼,却异常纯粹和深邃,带着一种悠远的悲伤与思念的情绪。
这与之前看到的代表价值的金光、代表岁月沉淀的白光都截然不同!这是一种极其强烈的情感印记!
“老板,这个怎么卖?”陈默蹲下身,拿起那只小碗,假装随意地问道,手指却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蓝色光晕传递来的微凉与沧桑。
老摊主抬了抬眼皮,瞥了一眼,瓮声瓮气地说:“那个啊,搭头。你买点别的,这个送你。”
陈默心中一动,果然是被当做垃圾了。他不动声色,拿起旁边一个看起来稍微顺眼点的民窑青花小罐:“这个罐子呢?”
“八百。”老摊主报了个价。
陈默假装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那小罐,说道:“五百吧,连这个搭头小碗一起。”
老摊主似乎懒得纠缠,挥了挥手:“行行行,拿走吧。”
交易完成,陈默将那小罐随手递给苏晚晴拿着,自己则小心翼翼地握着那只散发着蓝色光晕的小碗。
“怎么?看上这个了?”苏晚晴有些好奇地接过小罐,又看了看陈默手中那只品相粗劣的小碗,以她的眼力,也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
“感觉有点特别。”陈默没有多说,他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仔细研究。
两人又逛了一会儿,陈默凭借“情绪之眼”,又规避了几个做得还算不错的仿品陷阱,但没有再出手。
离开喧闹的古玩街,在附近找了一家安静的茶室坐下。
苏晚晴拿出那个五百块买来的青花小罐,仔细看了看,点点头:“清中期民窑青花山水罐,画工还算流畅,胎釉也符合时代特征,市场价大概一两千,没买亏,也没捡漏。”她放下小罐,目光落在陈默一直握在手里的那只小碗上,“现在可以说了吧,这只碗,有什么玄机?”
陈默将小碗放在茶桌上,在明亮的光线下,它显得更加普通,甚至有些丑陋。
“苏小姐,你仔细看这青花的发色,还有这胎土。”陈默引导着,他自己也凑近观察。抛开那蓝色的情绪光晕,这只碗的物理特征也开始显现出不同寻常之处。
“发色灰蓝,沉入胎骨,不像近代化学青料…这胎土…虽然粗糙,但淘洗得并不算马虎,颗粒感有种…古朴的意思。”苏晚晴的秀眉微微蹙起,专业的素养让她开始发现疑点,“没有款识…画工如此稚拙,但青料和胎土又似乎有些年头…”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高倍放大镜,仔细审视碗身的釉面和青花线条。
“釉面有自然的、深浅不一的磨损痕迹,不是人为做旧。青花线条边缘有轻微的晕散…这…”她越看越是惊讶,抬起头,美眸中充满了不可思议,“这风格,这工艺特征…很像明末清初时期,偏远地区民窑的东西,甚至可能…更早一点?但这画工也太…”
“画工虽然稚拙,但这株兰草,有一种‘野逸’之气,不像是完全不懂画的人胡乱画的。”陈默补充道,他轻轻抚摸着碗身,那蓝色的思念光晕随着他的触摸,仿佛微微荡漾开来,“我感觉,这碗背后,可能有一段故事。”
他不能直接说自己看到了蓝色光晕和悲伤情绪,只能借“感觉”来引导。
苏晚晴深深地看着陈默,又看了看那只碗,沉吟道:“如果真是明末清初的物件,虽然只是民窑,但因其特殊性,价值也远不止一个‘搭头’。不过,还需要更专业的仪器进行胎釉成分分析,才能最终断代。”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陈默,你的‘感觉’又一次应验了。在古玩行,有时候这种玄乎的‘感觉’,比书本知识更难得。”
陈默笑了笑,正要说话,茶室门口传来一阵喧哗。
只见之前在古玩街那个穿着旧军装的老摊主,正被一个穿着花衬衫、戴着粗金链子的胖男人拉扯着,朝茶室这边走来,后面还跟着几个看热闹的人。
“老家伙!你别想跑!拿个假货骗了我十万块!今天不把钱吐出来,我跟你没完!”胖男人满脸横肉,气势汹汹,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老摊主脸上。
老摊主依旧沉默,只是脸色更加黝黑,紧紧攥着一个布包。
“是‘朱大常’。”苏晚晴低声对陈默说,语气带着一丝厌恶,“这家伙是这一带出了名的古玩奸商,专门设局坑骗不懂行的外地游客和新手。”
陈默目光一凝,看到那胖男人朱大常身上散发着一股令人不快的油腻的暗黄色光芒,充满了贪婪与欺诈。而他身后跟着的两个帮手,也是灰气缭绕。
老摊主被推搡着进了茶室,朱大常一眼就看到了苏晚晴和陈默,尤其是他们桌上刚买的那个青花小罐和那只不起眼的小碗。
他眼珠一转,暂时放开了老摊主,皮笑肉不笑地凑过来:“哟,这不是苏小姐吗?怎么有空来这种地方喝茶?还带了位新朋友?”
他的目光在陈默身上扫过,带着审视,最后落在那个青花小罐上:“嘿,这罐子不错啊,清中期的吧?苏小姐好眼力。”他又瞥了一眼那只小碗,嗤笑道:“不过这破碗是哪来的?这种垃圾也入得了苏小姐的法眼?该不会是被人忽悠了吧?”
他这话明捧暗贬,意在挑拨。
苏晚晴神色淡然:“不劳朱老板费心。”
朱大常碰了个软钉子,也不尴尬,又把矛头对准了那老摊主,指着自己手里一个锦盒,里面躺着一件五彩花瓶,大声道:“诸位都给评评理!这老家伙,拿个民国仿的清康熙五彩花瓶,硬说是康熙本朝的,骗了我十万块!这要不是假的,我朱大常名字倒过来写!”
那五彩花瓶看起来颇为艳丽,画工繁复,但在陈默的“视野”中,它周身笼罩着浓重得化不开的灰色雾气,其间还夹杂着几丝刻意做旧的暗沉黄光,典型的低劣仿品!
老摊主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嘶哑道:“我没骗你!这就是祖上传下来的!是你自己非要买!”
“祖上传下来的?呸!”朱大常啐了一口,“我看是你从哪个坟坑里扒拉出来的吧!废话少说,退钱!”
陈默看着老摊主那倔强而绝望的眼神,又看了看他紧紧攥着的布包,那布包里,隐隐透出一丝与那只小碗同源的、微弱的蓝色光晕。
他心中一动,站起身,走到老摊主面前,平静地开口:“老人家,你布包里的东西,能给我看看吗?”
第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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