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四年冬十一月，凛冬已至。呼啸的北风卷着雪沫，扫过苍茫的华北平原。酝酿已久的风暴，终于如期而至。
皇太极亲率十余万八旗主力，并蒙古诸部仆从军，浩浩荡荡，分路突破长城关隘。一如往年，明军边防形同虚设，蓟镇、宣府等地守军或一触即溃，或望风而逃。凶悍的八旗铁骑如同决堤的洪流，再次涌入关内。
战报如同雪片般飞入京师，也通过军情司的快马，接连送至济南总督行辕。
“报！虏酋黄台吉亲率正黄、镶黄、正白三旗精锐，破墙子岭，已深入京畿，兵锋直指通州！”
“报！多尔衮、多铎率两白旗及蒙古兵，破古北口，掠密云、怀柔！”
“报！岳托、杜度率两红旗破青山关，向蓟州方向活动！”
“报！宣府方向发现大队蒙古骑兵活动，疑为虏骑偏师，意图牵制！”
消息一条比一条严峻。清军显然接受了上次入塞的教训，进军速度更快，分兵更散，掠夺范围更广，使得明军更加难以应对。北直隶各地再次陷入一片火海，烧杀掳掠，惨不忍睹。
崇祯皇帝在紫禁城内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连发诏书，命令天下兵马勤王。然而，孙传庭部在河南被李自成残部拖住，洪承畴远在辽东，左良玉拥兵自重，观望不前。各地总兵或无力救援，或逡巡不进。偌大的帝国，似乎再也组织不起一支像样的力量来保卫它的心脏。
山东边境，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德州城头，徐锐日夜巡哨，不敢有丝毫懈怠。派出的夜不收像走马灯一样来回穿梭，将前线的最新情况不断报回。
“将军！发现虏骑游骑！约三百骑，已在德州以北三十里外出现，正在侦察！”
“将军！北面浓烟滚滚，疑似虏骑在焚烧村庄！”
“报！一支约千人的虏骑部队，正在向德州方向开来！看旗号，是蒙古喀尔喀部的仆从军！”
来了！终于来了！
徐锐深吸一口气，冰冷空气中弥漫着大战将至的硝烟味。他按剑而立，厉声下令：“全军按预定计划，进入防御位置！火炮装填实心弹！火枪兵检查弹药！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开枪！让这些鞑子，好好看看咱们给他准备的‘大餐’！”
德州城如同一只蜷缩起来、亮出尖刺的钢铁刺猬，沉默而危险地等待着敌人的靠近。城上的士兵们，虽然紧张，但看着身后坚固的工事和身旁黑洞洞的炮口，心中也充满了依托坚城、与敌一战的决心。
他们即将面对的，不再是组织涣散的流寇，而是这个时代东亚大陆上最强大的野战军团。真正的考验，此刻才刚刚开始。
逼近德州的，正是由蒙古喀尔喀部台吉巴尔虎率领的一支偏师。他们受命试探山东边境虚实，并尽可能劫掠物资。在他们看来，明军皆如土鸡瓦狗，山东虽然传闻有所整顿，但又能强到哪里去？一路烧杀而来的顺利，让他们充满了骄狂之气。
巴尔虎骑在战马上，望着远处德州城的轮廓，咧嘴露出残忍的笑容。在他看来，那不过又是一座等待被征服和洗劫的城池。
“儿郎们！前面就是德州！听说南蛮子皇帝的老家就在山东，富得流油！打破城池，金银财宝，女人绸缎，任你们取用！”巴尔虎挥舞着弯刀，用蒙语大声鼓噪。
千余蒙古骑兵发出嗷嗷的怪叫声，如同闻到血腥味的狼群，开始加速，向着德州城冲来。他们甚至没有做太多的战术展开，习惯性地试图用骑射进行骚扰，然后寻找机会靠近城墙或城门。
然而，当他们冲近到距离城墙约三四百步时，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眼前的城池，似乎与以往遇到的明军城池不同。城墙外多了好几道曲折的壕沟和矮土墙（棱堡防御体系的一部分），使得骑兵难以直接冲到城下。城头上旗帜严整，却异常安静，看不到惊慌失措的守军，只有一排排黑洞洞的炮口和枪口，散发着冰冷的死亡气息。
一种莫名的压力让冲在前面的骑兵下意识地降低了速度。
城头上，徐锐冷静地通过千里镜观察着。他看到了对方轻敌冒进的态势，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炮兵听令！目标，敌骑兵集群中后部！榴霰弹（如果已有）或实心弹！放！”
轰！轰！轰！轰！
德州城头装备的十数门改良野战炮和旧式将军炮发出了怒吼！炮弹呼啸着划过天空，准确地砸入蒙古骑兵的队伍中！
实心弹落地后疯狂弹跳，所过之处，人马俱碎！即便使用的是实心弹，其巨大的动能和溅射的碎石泥土，也瞬间在密集的冲锋队形中制造了数个空白地带和一片人仰马翻的混乱！
惨叫声、马嘶声顿时取代了之前的狂嚎！
巴尔虎大吃一惊，他没料到对方的火炮如此精准凶猛！“散开！快散开！”他急忙用蒙语大喊。
蒙古骑兵试图散开规避，但城头的火炮并未停歇，第二轮炮击接踵而至！同时，部署在城外棱堡和矮墙后的中小型佛朗机炮也突然开火！交叉的火力网更加致命！
“火枪兵！第一排！目标进入百步之内的敌人！自由射击！”徐锐再次下令。
砰！砰！砰！砰！
燧发枪清脆的爆鸣声连绵响起！虽然距离尚远，命中率不高，但密集的弹雨仍然形成了有效的威慑，不断有冲得过于靠前的骑兵中弹落马。
蒙古骑兵的冲锋势头被这突如其来的、猛烈而精准的火力打击彻底打懵了！他们根本无法靠近到弓箭的有效射程，甚至连城墙边的壕沟都越不过去，只能被动地挨打！
“台吉！不行啊！南蛮子的炮火太猛了！冲不上去！”一个头目满脸是血地跑到巴尔虎面前喊道。
巴尔虎又惊又怒，看着不断倒下的部下和根本无法靠近的城池，终于意识到这块骨头远比他想象的要硬。
“撤！快撤！”他不甘心地大吼一声，拨转马头，率先向后逃去。余下的蒙古骑兵早已胆寒，闻言如蒙大赦，纷纷调头，丢下近百具人马尸体和伤员，狼狈不堪地逃离了德州城下。
城头上爆发出一阵压抑已久的欢呼声！士兵们兴奋地挥舞着武器，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他们第一次面对面地击退了不可一世的虏骑，而且是以如此小的代价（几乎零伤亡）！
徐锐却没有太多喜悦，他只是冷静地命令道：“停止射击！打扫战场，统计战果。救治敌方伤员（作为情报来源），尸体就地掩埋。各部队回原位，保持警戒！虏骑主力未至，这仅仅是开始！”
他知道，这只是一次前哨试探。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但初战的胜利，无疑极大地增强了守军的信心，也验证了新式防御体系和火器在面对精锐骑兵时的巨大优势。
德州城，这颗王小伟布下的钉子，稳稳地扎在了清军南下的道路上，发出了自己的第一声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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