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在贾府仆役之间,关于省亲银钱紧张的议论也越来越多。
一些势利眼的婆子,见黛玉收了外头来的厚礼,不免又有些闲言碎语。
说什么“林姑娘到底是外人,这贵妃省亲,她倒得了实惠”之类的酸话。
这些话偶尔飘到黛玉耳中,更添她心中烦闷,只觉得这府里,越发让人气闷。
而绮霞轩内,晴雯也隐约听说了贾府省亲之事。
她虽已离开那个地方,但听到旧主家如此“风光”,心中滋味复杂。
有对过往的一丝怀念,更多的是庆幸自己脱离了那是非之地。
又对自己如今这不明不白、如同金丝雀般的处境感到悲哀。
她拿起针线,下意识地又开始做那双男袜,针脚细密,却带着一股无处发泄的怨气。
贾府为省亲之事闹得沸反盈天。
秦易在国公府内,却始终保持着冷静的观察。
他通过平儿掌管的内宅信息网以及林如海那边传来的消息,对贾府的财政窘境了如指掌。
“爷,听说贾府那边,连老太太的体己都动用了不少,琏二奶奶更是四处腾挪,甚至……沾手了些不太干净的外债。”
平儿在汇报家务时,顺便提了一句。
她虽已离开贾府,但毕竟根底在那里,一些消息还是能探听到。
秦易坐在书案后,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深邃。
“旧勋们想借省亲拖垮贾府,顺便试探陛下和我的态度。贾府……不过是权力博弈中的棋子。”
他顿了顿,看向平儿,“林姑娘那边,近来如何?”
平儿会意,回道:“林姑娘心思重,贾府这般景象,她难免感怀身世,忧思烦闷。”
“加上一些下人眼皮子浅,见姑娘得了咱们府的礼,有些闲言碎语,只怕姑娘心里更不自在。不过,有紫鹃细心照顾,姑娘身子暂且无碍。”
秦易眉头微蹙。
黛玉的敏感与脆弱,他是知道的。
贾府那潭浑水,他本不欲沾染,但涉及到黛玉,他便不能完全置身事外。
“你明日以你的名义,再备一份礼送去潇湘馆。不必贵重,挑些她素日喜欢的时新花样绸缎、些微滋补品即可。只说是你惦念她,与她做些衣裳,补补身子,不必提我。”
秦易吩咐道,以平儿的名义,更显亲近,也避免了过度引人注目。
又能实实在在地关照到黛玉,让她知道,在这纷扰之外,还有人真心记挂她。
“是,爷,我明白。”
平儿点头应下,心中对秦易这份细腻的关照颇为感佩。
随后,秦易又召来了负责外务的管事,吩咐道。
“盯着点贾府那边的动静,尤其是经济往来。
若有什么异常,或是有人想借此生事,牵扯到林家姑娘,立刻来报。”
他需要确保,这场由旧勋掀起的风浪,不会波及到黛玉。
处理完这些,秦易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白起的传承让他渴望更直接的战场,但朝堂与后宅的这些无形风波,同样需要谨慎应对。
他信步走到校场,看着龙禁卫将士们热火朝天地操练,心中那份因算计而产生的些许滞涩才得以舒展。
周仓见他来了,连忙上前行礼。
如今的周仓,在秦易的指点和白起杀伐之气的影响下,武艺与带兵能力更是精进,已成为龙禁卫中不可或缺的悍将。
“将士们士气如何?”秦易问道。
“回公爷,弟兄们憋着劲呢!都盼着再上战场,立更大的功劳!”
周仓声音洪亮,眼中满是战意。
秦易点点头:“告诉兄弟们,仗有的打,但平时多流汗,战时才能少流血。操练不可有一日懈怠。”
“末将明白!”
看着校场上龙腾虎跃的景象,秦易心中豪气再生。
他有精兵强将,,有杀伐传承,更有需要守护的人。贾府的风波,旧勋的算计,不过是前进路上的些许尘埃罢了。
是夜,秦易去了平儿房中。
平儿正就着灯烛核对这个月的府内开销总账,见他来了,忙要起身。
“不必多礼。”
秦易按住她的肩膀,在她身边坐下,很自然地拿起账本翻看了一下。
“账面清晰,条理分明,辛苦你了。”
平儿微微一笑:“能为爷分忧,是平儿的本分。”
她顿了顿,低声道,“给林姑娘的礼,我已备好了,明日一早就差人送去。”
秦易握住她的手,温声道。
“你办事,我放心。”
烛光下,平儿温婉的侧脸显得格外柔美。
他心中一动,将她揽入怀中。
平儿脸颊微红,顺从地依偎着他,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在这一刻,后院的风波、朝堂的诡谲似乎都远去了,只剩下这一室的温馨与静谧。
贾府上下为省亲之事忙得人仰马翻,银钱压力如同巨大的阴影,笼罩在每一个管家人心头。
王熙凤更是使尽了手段,她本就精明强干,如今被逼到绝境,行事越发狠辣果决,甚至有些不择手段。
为了凑足银子,她不仅加大了催租逼债的力度,对一些积年的老仆也毫不容情。
更是暗中放起了印子钱,利用贾府的权势,逼迫那些急需用钱的小户人家就范。
这些事她做得隐秘,但府中一些核心人物如平儿、周瑞家的等,或多或少都知道些风声。
只是碍于她的威势,不敢多言。
然而,百密一疏。一日,王熙凤指使来旺媳妇去逼迫一户姓张的破落秀才家还债,手段过激,逼得那张秀才几乎要悬梁自尽。
此事不知怎的,竟传到了恰巧路过的宝玉耳中。
宝玉素来厌恶这些经济仕途的“俗务”,更见不得欺凌弱小之事。
当即勃然大怒,回到府里,便直闯王熙凤的院子,当着许多丫鬟婆子的面,将她痛斥了一番。
说她“利欲熏心”、“不积阴骘”,言辞激烈。
王熙凤何等人物?
掌管荣国府,说一不二,何曾受过这等气,而且还是被一个她素日里看似疼爱、实则内心未必瞧得上的小叔子如此指责?
她顿时气得脸色铁青,浑身发抖。
但宝玉是贾母的心头肉,她不能明着把他怎么样。
这口气她咽不下,转头便添油加醋地告到了王夫人和贾政那里。
王夫人素来溺爱宝玉,但听闻他如此“不晓事”,竟为了外人为难自家嫂子,也觉面上无光,心中不悦。
而贾政,本就对宝玉不喜读书、专在内帏厮混深恶痛绝。
如今又听闻他“干涉家务”、“冲撞嫂嫂”,更是火冒三丈!
恰逢这几日贾政因省亲事务繁忙,在外受了些闲气,正无处发泄。
闻听此信,立刻命人将宝玉叫到书房,不由分说,喝令小厮。
“堵起嘴来,着实打死!”
小厮们不敢违拗,将宝玉按在凳上,举起大板,一顿狠打。
起初宝玉还强忍着,后来实在疼痛难忍,忍不住哭喊起来。
王夫人、李纨、迎春、探春、惜春等人闻讯赶来,跪了一地苦苦求情。
贾政正在气头上,哪里肯听,反而打得更狠,声称要勒死宝玉,以免他将来“弑父弑君”。
消息传到贾母处,贾母又惊又怒,颤巍巍地赶来。
见到宝玉臀上腿上一片血肉模糊,奄奄一息,心疼得如同刀割,抱着宝玉大哭,又指着贾政痛骂不休。
贾府顿时乱作一团。
这场风波,自然也传到了黛玉耳中。
黛玉听闻宝玉挨了狠打,生死不明,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得什么避讳,忙忙地赶了去。
见到宝玉那般惨状,又听说是因凤姐放债之事而起,心中又是心疼宝玉,又是气恼凤姐手段狠毒。
更感这府里人情冷暖,世事险恶。
她站在人群外,看着宝玉昏迷不醒的样子,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滚落,却又不敢放声。
只憋得心口一阵阵发痛,回去后便又病了一场,咳嗽不止。
而这场由省亲银钱引发的“宝玉挨打”事件,也如同一个缩影。
暴露了贾府内部日益尖锐的矛盾和即将到来的更大危机。
旧勋集团在暗中窥探,更是将此事作为攻击贾府“治家不严”、“纵子行凶”的口实。
风雨欲来,贾府这艘看似华丽的巨轮,正在驶向未知的惊涛骇浪。
而秦易,则在国公府内,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同时不动声色地,将他关心的人,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平儿依命给黛玉送去的滋补品和关怀,在这混乱的贾府中,如同雪中送炭,更显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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