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深秋,镇国公府庭院内的几株百年银杏已是满树金黄,宛若披上了华贵的锦袍。
秋风掠过,扇形的叶片翩跹而落,在青石板上铺就了一层璀璨而柔软的地毯。
踩上去沙沙作响,为这威严的府邸平添了几分诗意与静谧。
然而,府内的气氛,却与这绚烂到极致的秋色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张力
既有日常运作的井然有序,也因外部风雨欲来的压迫感而潜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这日,秦易自宫中下朝归来,玄色朝服上似乎还浸染着金銮殿上的肃杀之气。
平儿早已候在二门,见状立刻迎上前。
动作娴熟地替他解下带有凉意的朝服,换上一件用料考究、触感柔软的石青色家常直裰。
她一边细致地整理着衣襟束带,一边敏锐地察觉到今日秦易眉宇间凝着的冷意比往日更重几分,不由轻声探问。
“爷,可是今日朝上,又有了烦难之事?”
秦易在紫檀木嵌螺钿的圈椅上坐下,接过平儿递来的参茶,呷了一口,温度恰到好处,才淡淡道。
“无甚大事,不过是些魑魅魍魉,见缝插针,跳梁不休罢了。”
他不欲多谈朝堂上那些针对他“权势过盛”、“结交边将”的含沙射影,以免平儿忧心,话锋一转,问道。
“府里今日一切可好?绮霞轩那边,晴雯的身子可还安稳?”
平儿见他无意深谈,便也不再多问,顺着他的话回道。
“府里诸事平稳,爷放心。晴雯妹妹今日气色瞧着好了些,晨起用了小半碗燕窝粥,晌午香菱特意送去的开胃酸梅糕,她也用了大半块。”
“府医下午刚请过平安脉,说胎象甚为平稳,只是仍需静心养着,切忌忧思动气。”
她略微停顿,脸上露出一丝为难,声音压低了些。
“只是……荣国府那边,探春姑娘午后派人递了话过来,言语间颇为艰涩,意思是……想从咱们府上暂且借支些银钱,以应年关之急。”
秦易闻言,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眉峰几不可察地挑起。
“哦?借多少?以何物作保?”
平儿轻轻叹了口气:“开口欲借五千两,说是待到年底各处庄子、铺子的租子收益上来,便即刻归还。至于作保……”
她摇了摇头,未尽之语不言自明。
以贾府如今江河日下的境况,莫说值钱的田产地契早已抵押殆尽。
便是那些剩下的,恐怕也难堪抵押。
所谓的年底收益,不过是杯水车薪,能否填上往日窟窿尚且难说。
“五千两……”
秦易沉吟片刻,指尖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桌面。
这笔数目对如今财源稳定、库藏丰厚的镇国公府而言,并非拿不出手。
但他深知贾府积弊已深,俨然一个无底深渊,再多的银钱填进去也是泥牛入海,于事无补。
更关键的是,此刻他若明着借贷给贾府,落在那些紧盯着他的旧勋眼中,无异于公开表明他与四王八公残余势力站在了一处。
这与他目前韬光养晦、暗中积蓄力量的策略大为不利。
“回绝了吧。”
秦易放下茶盏,声音平静无波,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回复来人,就说府中近日正有几项修缮工程和年节大宗采买,银钱调度亦是不便,实在爱莫能助。”
他略一思忖,又道:“不过,你私下里,以你个人的名义,封五百两银子给探春姑娘送去。”
“不必言借,只说是你知晓她理事艰难,一点心意,让她拿去或打点府中上下,或给凤丫头添些贵重药材,全了往日的情分。切记,务必低调,不可声张。”
平儿是何等聪慧之人,立刻领会了秦易的深意。
明面上公事公办的拒绝,是恪守政治立场,避免授人以柄。
私下里以她这位“姨娘”的名义资助,则是看在探春个人不易以及往日与黛玉、乃至与贾府那点微薄旧谊上,全了人情,存了仁厚,又不至于将国公府卷入漩涡中心。
此举既保持了原则,又不失温度。
“是,爷,我明白其中分寸,这就去办。”
平儿心中感佩秦易处事之老练周密,点头应下。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伴随着甜糯的香气。
香菱端着一碟刚出炉、热气腾腾的栗子糕走了进来。
她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如同秋日暖阳。
“爷,平儿姐姐,快尝尝!这是用庄子上今早才送来的新鲜栗子做的,又香又甜呢!”
那暖融融、甜丝丝的香气瞬间驱散了书房内因谈论外务而带来的一丝冷硬气息。
秦易拈起一块金黄色的糕点,放入口中,口感粉糯,栗香浓郁,点头赞道。
“火候恰到好处,不错。”
又对平儿道:“你也忙了半晌,用一块垫垫。”
平儿笑着也取了一块,对香菱道。
“偏生你手巧,心思又活络。也给绮霞轩送些去,晴雯如今倒爱吃这些香甜粉糯的物事。”
香菱见自己做的点心受用,高兴得眉眼弯弯,脆生生应了一句。
“哎!我这就给晴雯姐姐送去!”
说罢,又像一只快乐的蝴蝶,轻盈地转身去了。
看着她充满活力的背影,秦易对平儿道。
“这丫头,心思纯净,倒像是府里的一块温润美玉,也是个难得的开心果。”
平儿抿嘴笑道:“爷说的是。有她在跟前,叽叽喳喳地说些趣事,或是鼓捣些新鲜吃食,总觉得这府里都多了几分鲜活气儿,连带着人心都暖了。”
晚间,秦易处理完公务,信步来到绮霞轩。
屋内暖意融融,烛火明亮。
晴雯正靠坐在窗边的软榻上,就着明亮的烛光,低头专注地做着针线。
她手中是一件大红色、用料极其柔软的小肚兜。
上面用金线、彩丝绣着精致的如意云纹,中间还有一只憨态可掬、却又带着几分威猛的小老虎。
针脚细密匀净,显是下了极大功夫。
听见脚步声,她抬起头,见是秦易,便放下手中的活计,撑着榻沿想要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坐着吧。”
秦易上前一步,伸手虚按了一下,在她身侧的锦墩上坐下。
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中那件小巧可爱的肚兜上,问道。
“这是……给孩儿准备的?”
“嗯。”
晴雯低低应了一声,脸颊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在烛光映照下,平日的清冷褪去,多了几分柔和的母性光辉。
自确认有孕以来,尤其是在感受到平儿不着痕迹的周到照顾和香菱那毫无心机的真诚善意后。
她心中那层厚重的坚冰加速消融,对着秦易,虽仍不似寻常夫妻那般亲昵。
但那份根深蒂固的抗拒与疏离,已逐渐被一种认命般的归属感、以及对未来生活的隐约期待所取代。
秦易伸手接过那肚兜,仔细看了看那栩栩如生的虎头图案赞道。
“绣工精湛,栩栩如生,难为你有这般巧思和耐心。”
晴雯抬眼悄悄看了他一眼,见他冷硬的眉眼在烛光下似乎柔和了许多,心中微动,犹豫了片刻,才轻声问道。
“爷……今日朝中事忙,回来得晚,可曾用过晚膳了?”
这近乎家常的、带着一丝生涩的关心,让秦易微微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暖意。
“已在书房用过了。”
他看着她比前些时日略显丰腴的脸颊。
“你呢?今日可还有恶心不适?”
“好多了,劳爷挂心。”
晴雯垂下眼帘,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衣角,心中却因他这简单的问询而泛起一丝微澜。
两人之间,第一次有了一种近乎平和温馨的静谧气氛流淌。
虽无多少言语,却也不再像以往那般冰冷隔阂。
秦易并未多留,又嘱咐了她几句安心静养、勿要劳神的话,便起身离开了。
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晴雯缓缓靠回引枕上,手下意识地抚上自己微隆的小腹,感受着其中孕育的新生命。
心中那份因前途未卜而生的茫然与漂泊感,似乎正被一种沉静的、名为“为母则刚”的力量悄然取代。
这里,或许真的能成为她和孩子的安身立命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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