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峒的陷落,如同砍断了叛乱巨蟒的头颅。
但南疆这片广袤而复杂的土地,并未立刻臣服。
零星的反抗如同雨季后的野草,在官军视线不及的深山密林中悄然滋长。
积年的匪患借着权力交接的真空期死灰复燃,啸聚山林,劫掠往来商旅。
各部族间因争夺水源、猎场、盐井而积压的世仇旧怨,更是此起彼伏,难以平息。
加之战后民生凋敝,田地荒芜,流民失所,瘟疫的阴影在闷热潮湿的空气里徘徊。
这一大摊子烂局,远比一场酣畅淋漓的决战更加考验执政者的智慧、耐心与铁腕。
秦易深谙此理。
他并未因擒获敌酋、救回那位已成惊弓之鸟的郡王而志得意满,急于班师回朝接受封赏。
相反,他以南疆首府为大本营。
以被改造一新、扼守要冲的黑山峒作为临时帅府和治理中枢。
开始了漫长而细致、如同老农深耕般的经营阶段。
凭借脑海中房玄龄的经世之才与萧何的理政之能,秦易迅速搭建起一套高效运转的临时行政体系。
他亲自草拟并颁布《安民告示》,以通俗易懂的文字,明确宣告“只诛首恶,胁从不问”的原则。
派出大量识文断字、通晓土语的宣抚使,携带告示与少量粮食,深入各个村寨峒墟。
耐心宣讲,赦免了成千上万被叛军裹挟、惶惶不可终日的土民。
同时,他从有限的军粮和缴获物资中挤出部分。
发放耐旱的种子、坚固的农具,组织青壮清理废墟,修复在战火中被毁的房屋与至关重要的引水渠、陂塘,全力恢复生产。
另一方面,他下令以龙骧卫精锐为骨干,混合部分表现良好、熟悉地形的归附官军,组成数十支精干的清剿小队。
分区划片,拉网式扫荡那些借着乱局占山为王、横行乡里、劫掠商旅的匪寇。
雷霆手段之下,不过两月,连接各主要城镇、矿场和集市的商路便恢复了基本的安全与畅通。
胆大的商队开始重新试探着踏上这片土地,带来了久违的盐巴、铁器和布匹。
对于关键盟友白溪部大首领沙摩柯,秦易的笼络并未仅仅停留在口头承诺和那份早已快马送入京城的请功奏表上。
他选择了一个被巫师认定为“诸事皆宜”的吉日,亲自带着周仓等少数核心将领,轻车简从,前往白溪部核心驻地。
与沙摩柯按照当地最古老庄重的仪式,歃血为盟,再次确认彼此生死与共的盟友关系。
他当场以朝廷名义,划定白溪部清晰的自治范围。
并承诺其世袭地位不受侵犯,并立即从军中调拨了一批对方急需的雪白盐砖、闪亮铁料、厚实棉布和珍贵的金疮药、驱瘴丸作为实质性的赏赐与支持。
更让沙摩柯和其部众感动的,是秦易随后指派的几名精通中原先进农事技术和工匠手艺的吏员。
他们留下来,实地指导白溪部改进粗放的刀耕火种,推广轮作,修建更坚固、更能抵御风雨和蛇虫的干栏式房屋,甚至协助开挖引水沟渠。
这些看得见、摸得着的好处,比任何空洞的许诺都更能收拢人心。
沙摩柯这条南疆最强大的地头蛇,被秦易用实实在在的利益和不容置疑的诚意,牢牢绑在了自己的战车上。
这些举措看似琐碎,耗费时日,却如水银泻地,无声无息地瓦解着叛乱赖以生存的土壤,一点点凝聚着涣散的人心。
南疆的秩序,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战火的废墟之上,艰难而坚定地重建起来。
这一日,秦易在帅府处理完堆积如山的军务政事。
从各营兵力驻防调整到新附部落的安置条款,从春耕种子分发到可疑人员排查,事务纷乱繁多。
回到略显简朴的后院书房,刚揉了揉发胀的眉心,亲兵统领便亲自送来一个密封的铜管。
撬开火漆,里面是来自遥远京城的数封家书。
厚厚的一沓,信封上熟悉的字迹,带着故土的安宁气息,分别来自平儿、迎春。
甚至还有一封笔迹明显稚嫩、带着几分用力过度的歪斜,署名赫然是那个泼辣丫头——“晴雯”。
他略一沉吟,先拆开了平儿的信。
素雅坚韧的笺上,是平儿那手早已刻入他记忆的端正秀逸的小楷。
信中,她事无巨细地汇报了府中近况,仿佛要通过文字让他身临其境。
府内一切安好,上下井然有序,仆役各司其职。
几位姐妹相处和睦,未曾生出什么龃龉,让她省心不少。
史湘云依旧活泼开朗如昔,与香菱成了形影不离的闺中密友。
整日里不是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吟诗联句,就是央着性情温和的香菱教她认那些复杂的生僻字。
……
信的后半段,平儿的笔触变得愈发温柔绵长,几乎能想象出她写信时嘴角噙着的那抹浅笑。
她开始详细描述小公子秦烁的点点滴滴。
仿佛要通过文字,让远在南疆、未曾亲眼见证孩子成长的父亲,能清晰地看到那小小人儿的每一个变化。
“……烁儿又长高了些,乳母说他壮实得很,小腿蹬起来很有力气,哭声也洪亮,半个院子都听得见。”
“……前几日,这小家伙竟能自己晃晃悠悠、使出吃奶的劲儿翻过身来了,还无意识地抓住了爷留下的那枚羊脂白玉佩,紧紧攥着不肯撒手,咿咿呀呀的,那眉眼鼻梁,仔细看去,竟隐隐有几分爷的影子,尤其是那抿着嘴不说话的神气……”
秦易逐字逐句地看着,冷硬的目光不由地柔和了几分,甚至那常年紧抿的唇角,也泛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
他能清晰地想象到,平儿在京城镇国公府那间书房里,独自在灯下执笔写信时,那温婉中带着坚毅,娴静里透着担当的神情。
她是他最稳固、最值得信赖的后方,是他能毫无后顾之忧、在外征伐经营的基石。
接着,他拆开了迎春的信……
看着这几封充满鲜活生活气息,秦易嘴角微微勾起一丝难得的、真切的笑意。
他将三封信仔细地按照顺序叠好,动作轻缓,仿佛对待易碎的珍宝,然后才收入一个专用的紫檀木匣中。
那木匣里已积了薄薄一叠家书,皆是从京城而来。
这些来自遥远京城的、跨越千山万水的牵挂,如同涓涓温润的溪流。
悄然滋润着他因连月杀伐、冰冷权谋和南疆湿瘴之气而略显坚硬冷冽的心田。
指腹拂过光滑的信纸,他清晰地认识到。
他如此征伐、如此苦心经营的终点,不仅仅是为了那至高无上的功业与权柄。
更是为了那个在京城、可以让他卸下染血铠甲、安享片刻温情与宁静的归处,为了那些在灯下盼他归的人。
沉思片刻,他铺开新的信纸,提笔蘸墨。
给平儿的回信,除了交代一些需要她留意的京中微妙动向与人事。
更多的是对她辛劳持家的肯定和由衷的感谢。
并特意叮嘱她不必事事亲力亲为,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府中琐事可多分派给得力管事。
南疆的局势在稳步好转,如同精心护理后渐渐愈合的伤口。
而连接着权力中心京城与这片刚被纳入掌控的边陲之地的。
不仅是往来不绝、决定着无数人命运的军报和政令。
还有这穿越崇山峻岭、弥漫着硝烟与瘴气的、承载着脉脉温情与无声誓言的尺素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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