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没有日月,只有永恒的昏黄与清冷的辉光。
夏朗身体靠在船舱上,却感觉比任何时候都要焦躁。
瑶瑶那句关于“古玉”的话,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他心里激起了层层涟漪,久久不能平息。
“玉?!”
他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惊疑。
这太巧了,龙宝儿的逆鳞,瑶瑶的古玉,还有自己这个莫名其妙的“走无常”。
瑶瑶被他略微拔高的声音弄得一怔,
下意识地抬起手,摸了摸空荡荡的胸口,
那里曾经贴身佩戴着一枚温润的物件。
她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陷入了回忆。
“嗯……一块很古旧的玉,上面刻着奇怪的纹路,当时觉得它好看,又便宜,就买下了。”
她轻声说着,指尖在虚空中无意识地勾勒,“那个摊主老爷爷很怪,他说……说这是‘缘’。”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声音更飘忽了些:“戴上它之后,我确实总做一些奇怪的梦。梦里……有一条冰冰凉凉、会发光的小青蛇,它好像很孤独,总是陪着我,在我手心里蹭。”
“小青龙?!”
夏朗和蹲在旁边戳着船板玩的龙宝儿同时叫出了声。
夏朗猛地扭头,目光如电般射向龙宝儿,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探究……
难道瑶瑶梦中那条缠绕不去的小青蛇,竟是眼前这个大部分时间都不太着调的家伙?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脑海!
夏朗急忙转向瑶瑶,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紧促,甚至忽略了此刻问这个问题显得有些突兀:
“那你对我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瑶瑶的脸颊“唰”地泛起了红晕!
她微微低下头,声若蚊蚋,却清晰地传入夏朗耳中:
“我对哥哥的感觉……好像,好像就是从戴上玉之后开始的。有一次在电视上看到你演的那个小侍卫,就觉得心里怦怦跳,特别想哭,好像……好像已经认识你很久很久了,久到……隔着轮回似的。”
夏朗:……
随即他与龙宝儿再次对视一眼,
这一次,目光交汇中不再是疑惑,而是一种豁然开朗的震撼。
那枚古玉龙鳞,它不仅仅是信物,更像是一个精确的“坐标”,一个强大的“共鸣器”!
它在漫长的时光中,潜移默化地将瑶瑶那纯净无瑕的魂质、龙宝儿残存的本源龙魂,以及他这个身负特殊因果、被选中的“走无常”,无形地链接在了一起!
一条清晰的线,似乎被串联了起来。
夏朗猛地想起那个最关键,却一直被他们忽略了的问题,他紧紧盯住龙宝儿,语气沉肃:“你呢?龙宝儿,你是怎么死的?”
“我……我是怎么死的?”
龙宝儿被问得愣住了,金色的竖瞳里一片茫然,他似乎从未真正思考过这个问题。
死亡对他而言,更像是一个浑噩的起点,而非一个需要探究的过程。
他依言垂眸,开始努力回溯那片被封存或者说因剧痛而模糊的记忆。
然而,随着思绪的深入,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仿佛所有的血液瞬间褪去。
那双原本璀璨的金色竖瞳,猛地翻涌起痛苦的烈焰,暴怒与蚀骨的痛楚在其中交织、咆哮。
“你……你怎么了?”
夏朗和瑶瑶被他骤然剧变的神色吓到,齐声惊问。
“呃啊——!”
龙宝儿猛地抱住了头,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嘶吼,
他的身体开始不稳定地闪烁,时而凝实为人形,时而溃散出龙形的虚影,额角青筋暴起,大颗大颗的冷汗瞬间渗出皮肤,
整个人(龙)蜷缩起来,承受着某种无形的巨大痛苦。
“我…好痛!头……好痛!”
夏朗心头一紧,
一个箭步上前,用力按住他剧烈颤抖、几乎要失控的肩膀,沉声低喝:“好了!停下!别想了!深呼吸,冷静下来!”
龙宝儿依循着那熟悉的声音,粗重地、艰难地喘息了好几次,才勉强将脑海中那几乎要撕裂魂魄的暴动记忆重新压回深处。
他缓缓抬起头,手背上依旧青筋虬结,如同盘踞着愤怒的龙。
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龙族特有的低沉咆哮:“原来……原来我不是寿终正寝,是被害死的!”
夏朗看着他那副后知后觉、此刻才被点醒的模样,忍不住扶额吐槽:“啊?这……你才记起来?你到底是死了多久啊,心这么大的吗!”
龙宝儿眼神黯淡下去,喃喃道:“是好久了……”
他沉默了片刻,面色沉郁,那段被刻意遗忘或者说因过于惨烈而破碎的记忆,终于一点点拼凑起来。
“百年前,昆仑山灵气发生异动,”
他的声音变得飘忽而悲怆,仿佛穿透了百年的时光,
“一群金发碧眼的西洋人,在一个黄皮肤黑眼睛的叛徒带领下,用诡计潜入了龙族祖地附近。他们目标明确,就是为了猎杀真龙,夺取龙珠、龙骨,尤其是……炼制那种禁忌法器‘穿魂甲’的核心——龙心逆鳞!”
他闭上眼,身躯微微颤抖,仿佛又回到了那场绝望而惨烈的战斗。
“那个叛徒……他用的法术极其阴险歹毒!表面上看是道门正统的雷法,煌煌正正,内里却缠绕着西洋巫术的诅咒黑丝,专门腐蚀魂魄!
我寡不敌众,被他们围攻,重伤濒死……最后时刻,我只来得及将一丝最本源微弱的龙魂,强行附在那片即将被他们剥走的龙心鳞上,希望能留下一点印记,期待着或许有朝一日……”
他的声音哽住了,带着无尽的屈辱和愤恨,“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猛地睁开眼,金色的瞳孔燃烧着刻骨的仇恨,
死死盯住夏朗,仿佛要将那个影像烙印进他的灵魂:
“那个叛徒!他手里拿着的法器,是一个古老的青铜罗盘,上面刻着一条缠绕的、眼睛猩红的怪蛇!我这辈子,不,我就算魂飞魄散,都忘不了那个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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