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渔船像一片枯叶,在墨黑的海面上起伏颠簸。老旧柴油机持续发出沉闷而吃力的轰鸣,突突的声响被无边的黑暗与海浪声吞没大半,仿佛这艘小船连同船上的生命,随时都会被这片深邃的汪洋彻底吞噬。
船舱内弥漫着柴油、鱼腥、霉味以及那股若有若无、从玄尘子身上散发的阴冷气息混合在一起的怪味。云梦谣跪坐在铺着海草的角落,借着舱壁一盏昏暗防潮灯的光线,再次检查玄尘子的状况。他依旧昏迷,但眉心那缕黑气在使用了第二颗海菩提后,确实淡去了不少,只是脸色依旧灰败得吓人,呼吸微弱得需要将手指一直搭在他腕脉上才能确认。剩下的三颗海菩提被她用油布层层包裹,贴身收藏,仿佛捧着玄尘子仅存的生命之火。
阿吉没有待在沉闷的船舱里。他站在船头,任由冰冷咸腥的海风扑打在脸上,试图驱散连日来的疲惫和紧绷的神经。他的目光如同鹰隼,不断扫视着周围漆黑的海面。夜色浓重,无星无月,只有船头破开浪花时泛起的些许惨白泡沫,提供着有限的光亮。在这片完全陌生的海域,任何一点异常的波纹、远处模糊的阴影,都可能意味着未知的危险——可能是“观山太保”的追踪船只,也可能是这片海域本身潜藏的杀机。
灰衣人始终守在船尾,那双干瘦的手稳稳把着舵轮,雨帽依旧低垂,身形几乎与船舵的阴影融为一体。他操控船只的动作异常熟练,对海流和风向的判断精准得不像个普通渔民。渔船在他的驾驭下,灵巧地避开几处肉眼难以察觉的暗涌,沿着一个似乎早已确定的航向,坚定地驶向黑暗深处。
除了必要的航向调整,几人之间几乎没有交流。一种脆弱的、建立在互相利用基础上的平衡维系着这条小船上的寂静。阿吉和云梦谣警惕着灰衣人,灰衣人则似乎全神贯注于航行,又或者,在暗中盘算着什么。
时间在柴油机的轰鸣和海浪的拍打中缓慢流逝。后半夜,海面上开始起雾了。
最初只是丝丝缕缕的白色水汽,如同幽灵般从海面升起,缠绕在船舷两侧。但很快,雾气以惊人的速度变得浓稠起来,仿佛一张巨大的、湿冷的白色尸布,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能见度急剧下降,不过片刻功夫,连船头破开的浪花都变得模糊不清,船尾的灰衣人也只剩下一个朦胧的影子。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这艘孤舟,在无边无际的、死寂的乳白色中盲目前行。
“这雾……”云梦谣从船舱探出头,看到这诡异的浓雾,眉头紧锁。她常年与各种奇异草木、地域打交道,对自然气息异常敏感,这雾气给她的感觉,不仅仅是水汽,更带着一种沉滞的、令人心神不宁的阴冷。
阿吉也回到了舱口,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眼神凝重。在这种大雾中航行,无异于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
“无妨。”船尾传来灰衣人沙哑平静的声音,穿透浓雾,“这雾……是常态。跟着感觉走,错不了。”
他的话音未落,一直平稳航行的船身猛地一震,像是擦到了水下的什么东西,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柴油机的轰鸣也随之顿了一下。
阿吉和云梦谣瞬间变色!
“碰到什么了?”阿吉低喝,身体瞬间绷紧。
灰衣人操控舵轮,让船身稳定下来,声音依旧没有什么起伏:“可能是暗礁,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这片海域,沉船不少。”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但阿吉心中的疑虑却更深了。这灰衣人对这片海域未免太过熟悉,连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都似乎在他的预料和掌控之中。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玄尘子,身体突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种不同于之前痛苦呻吟的、极其短促而尖锐的吸气声!
云梦谣立刻俯身查看,只见玄尘子双眼不知何时睁开了一条缝隙,眼白上布满了血丝,瞳孔却涣散无光,直勾勾地“望”着舱顶。他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音节,只有胸口那黯淡的烙印,再次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悸动。
“道长?!”云梦谣握住他冰冷的手,连声呼唤,但玄尘子毫无反应,那诡异的睁眼状态只持续了不到三秒,眼皮又无力地阖上,恢复成之前的死寂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云梦谣知道不是。她抬头看向阿吉,眼中充满了惊疑不定:“他刚才……好像想告诉我们什么……”
阿吉面色阴沉,目光锐利地射向船尾灰衣人的方向。浓雾遮蔽了视线,但他能感觉到,那一瞬间,灰衣人把舵的动作似乎也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玄尘子诡异的反应,以及这笼罩一切的、令人不安的浓雾,都让这趟海上夜航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诡秘。他们仿佛不是航行在真实的海上,而是闯入了一个被遗忘的、充满怨念与秘密的梦境边缘。
灰衣人沙哑的声音再次从雾中传来,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快到了。百舸尸礁……就在前面。准备好,那里的水,可不怎么干净。”
他的话语,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在这浓雾弥漫的死寂海面上,漾开一圈圈不祥的涟漪。前方等待他们的,究竟是救命的“定魂引”,还是更加恐怖的、深埋于无数沉船尸骸之中的绝望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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