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府后院因太夫人遇险、知书殒命的事搅得人心惶惶，前院却依旧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丝竹管弦之声隔着几重院落隐约传来，与后院的沉郁气氛格格不入，衬得这深宅大院愈发像个藏着秘密的迷宫。
万幸的是，太夫人终究是无大碍，经太医诊治后缓缓转醒。
可当她听闻知书为护着那瓶固元丹，竟当场丢了性命时，刚有起色的脸色瞬间褪尽血色，靠在引枕上久久无言。
浑浊的眸子里泛起水光，枯瘦的手紧紧攥着锦被，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连带着呼吸都添了几分滞涩。
“苦了那孩子了……”良久，太夫人才哑着嗓子吐出一句话，声音里满是疼惜与无力。
她闭了闭眼，似是不愿再回想，可那鲜活的身影与惨烈的结局，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让她胸口闷得发慌，情绪一落千丈。
童阁老夫人见太夫人情绪低落到极点，忙上前半步，轻轻扶住她的手臂，柔声劝解：“娘，您身子刚好些，万不能太过伤怀。知书若在天有灵，也定然不愿看到您这般糟践自己的身子。”
她语气温软却带着安抚的力量，边说边让人拿出那瓶仅剩的固元丹，倒出一颗在掌心。
又示意丫鬟端来温水，亲自用银匙舀了些，再将丹药送进太夫人唇边，细声哄着：“这丹药您先服下，补补元气要紧。身子养好了，才能好好安置知书的后事，也不辜负她的一片忠心。”
太夫人望着怀清眼中的关切，又想起知书的牺牲，终是红着眼圈，缓缓张口将丹药咽了下去。
温水顺着喉咙滑下，连同怀清的劝慰一同落在心底，让她那翻涌的情绪稍稍平复了几分。
太夫人服下丹药后，精神渐缓，不多时便有了倦意，在丫鬟的轻扶下缓缓躺好，闭上眼沉沉睡去。
童阁老夫人伫立在床前，借着窗棂透进的微光，静静看了片刻，见太夫人呼吸平稳，才放轻脚步，示意众人一同退出。
行至门外，她抬手轻轻合上房门，动作轻得几乎没有声响。
转身时，脸上的温和褪去几分，取而代之的是掩不住的凝重，对着守在廊下的管事嬷嬷低声吩咐：“好生守着太夫人的院子，若有任何动静，即刻来报。”
嬷嬷躬身应下后，众人才朝院外走去，廊下的宫灯将她们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回府的马车上，姜予棠斜睨着身侧的怀清，见她微蹙着眉，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平日里清亮的眼眸此刻蒙着一层沉郁，显然情绪不对。
她动了动唇，想问些什么，却见怀清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扫过车厢壁，示意她此处人多耳杂、隔墙有耳。
姜予棠心下了然，便按捺住疑问，只静静陪着她。
马车驶入国公府大门，刚停稳，怀清便带着春知快步往里走。
进了内厅，见齐国公与戚老将军正端坐堂中，她才卸下防备，将童府后院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道来——从被丫鬟引去见锦衣公子，到对方硬抢固元丹，再到知书殒命、太夫人受惊，桩桩件件说得清晰。
“真是杀千刀的！光天化日竟闯到童府行凶！”戚氏听完，拍着桌案怒喝一声，随即拉过怀清的胳膊急问，“你在那儿折腾许久，可有受伤？”
怀清闻言，缓缓伸出右手，指尖还透着一丝不正常的泛红：“与那公子的手下对峙时，我接了对方一掌，手到现在还有些发麻。”
齐国公立刻起身走过来，轻轻捏住她的手腕，指腹抚过她的手背与掌心，细细检查一番，沉声道：“还好，骨头没断，只是受了些震荡。”
“你这丫头真是胡来！”一旁的戚老将军拄着拐杖重重顿了下地面，语气里满是又气又疼的责备，“明知对方来者不善，怎的还敢亲自接招？若是伤了筋骨，看你往后怎么好！”
怀清垂着眼，声音带着几分懊恼与委屈：“当时情况太乱，那人气势汹汹地劈掌过来，我也是一时情急，便忘了顾及自身。”她摩挲着仍有些发麻的手背，眉头微蹙，“现在回想起来，确实莽撞了些。”
“那男子是谁？”齐泽眉头紧拧，语气里满是探究，目光紧紧锁在怀清身上，盼着能得到些许线索。
怀清轻轻摇头，眼底掠过一丝茫然：“不清楚，我从未见过他。”
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回忆着当时的情景，“他瞧着锦衣华服，气度倒像是京中勋贵子弟，可行事却毫无章法，上来便直愣愣地要固元丹，显然是冲药来的。”
话音顿了顿，她抬眼看向众人，语气多了几分笃定：“结合今日他抢药时的急切模样，我越发觉得，京中定是有哪位大人物得了重疾，急着用这固元丹救命，才会让他这般铤而走险。”
“京中得重症的人……”齐泽指尖轻叩桌面，眸中闪过一丝果决，当即沉声道，“此事不难查，我明日便让人去打探一番，重点盯着那些勋贵世家，看看近来哪家有急病缠身、四处寻药的动静。”他抬眼看向怀清，语气笃定，“一有消息，我立刻告知你。”
“大哥，”怀清抬眼看向齐泽，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考量，“关于此事，二爷想必也一直在暗中追查。”她稍作停顿，目光扫过厅内众人，继续说道：“你不妨先去问问管家，看看二爷那边查到了哪一步。咱们两边的线索若是能凑到一处，或许能更快摸清底细，也免得做了重复的功夫。”
“行！”齐泽斩钉截铁应下，指尖在桌沿重重一按，眸底透着利落的光。
“京中权贵本就屈指可数，如今再圈定在‘得重症’这一条上，范围瞬间就缩小了大半。”他略一沉吟，语气愈发笃定，“有了这明确的方向，查起来自然容易得多，不至于像先前那般毫无头绪。”
话锋一转，他想起怀清提及的齐禹，补充道：“更何况二弟前头已经在查这事，想来定有几分眉目。我先去问管家，摸清他查到的进度，咱们再结合线索往下查，定能事半功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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