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警笛声像一把尖刀，撕破了安平巷夜晚的宁静。
陈默站在七楼天台边缘，俯瞰着下方。
那嘶鸣的警报，是他拼尽心力催来的援兵，此刻听在耳中，却让他心头更加沉重。
“开始了……”
他喃喃自语，声音被夜风吹散。
几乎在警笛响起的下一秒，下方那一片片沉睡的黑暗窗户，像是被惊扰的蜂巢，陆续亮起了灯。
隐约的骚动声、模糊的叫喊声开始从各个角落传来，打破了死寂。
老赵那辆破桑塔纳上的扩音喇叭发出了嘶哑的喊声，在巷子里反复回荡：“紧急通知！安平巷全体居民注意！立刻疏散！立刻向东风口方向疏散！有气体泄漏危险！重复！立刻疏散——！”
几个穿着便衣的警察，包括老赵自己，已经冲下了车，开始用力捶打最近几栋楼的单元门，哐哐的砸门声在夜里格外吓人。
“开门！警察！快跑！有危险！”
“别拿东西了！快出来！”
混乱，开始了。
一些被惊醒的居民慌慌张张地推开窗，探出头大骂：“大半夜的搞什么鬼？！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神经病啊！什么泄漏？我怎么没闻到？”
“骗人的吧？是不是搞演习啊？”
质疑声、抱怨声、睡眼惺忪的呵斥声，瞬间压过了警报和警察的呼喊。
陈默的心揪紧了。
他最担心的情况发生了。
普通人安逸太久了，对突如其来的危险第一反应是否认和抗拒。
他们更相信温暖的被窝，而不是一个听起来荒谬的警告。
但很快，那股甜腻的、带着金属腥臭的气味变得浓郁起来，不再是若有若无，而是像实质的薄纱，开始笼罩低洼的街道。淡黄色的雾气从几个下水道口和地面裂缝中汩汩冒出，如同有了生命般缓慢流淌、蔓延。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那些被陈默的“慈”之力提前激发了本能的动物和敏感的人。
“妈！什么味道啊？好难闻！我头晕！”一个被砸门声吵醒的年轻人刚打开窗，就猛地咳嗽起来。
楼下院子里的狗叫得更加凄厉疯狂，甚至开始用身体撞击院门。
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声从不止一户人家里传出来。
几个惊醒的老人脸色发白，捂着口鼻，颤颤巍巍地就往楼下跑：“是真的！快跑啊！这气味不对！”
恐慌，像投入水中的墨滴，迅速晕染开来。
“跑啊！”
“快下楼！”
“孩子！抱紧孩子！”
尖叫声开始取代质疑声。
一扇扇房门被猛地打开，穿着睡衣、拖鞋的人们惊慌失措地涌到楼道里，互相推搡着、叫喊着往楼下冲。
楼梯间瞬间挤满了人，孩子的哭声、女人的尖叫、男人的怒吼、老人的喘息混杂在一起。
“别挤！我孩子摔倒了！”
“我的包！我的存折还没拿！”
“让我回去！我得拿上钱！”
有人不顾一切地想往外冲，有人却还想逆着人流往回挤去拿所谓的重要物品。
场面瞬间失控了。
陈默在天台上看得清清楚楚，心急如焚。
人群像无头苍蝇一样从各个楼道口涌出，大部分人都下意识地朝着巷子口跑，但那正是地势较低、黄雾开始汇聚的方向！
“错了！往东边跑！高处！往高处跑！”
陈默忍不住对着下方大喊，但他的声音瞬间就被淹没在巨大的混乱噪音中，微不足道。
老赵和几个同事声嘶力竭地试图引导人群，但面对成百上千陷入恐慌的居民，他们的力量显得如此渺小。
人流推搡着他们，几乎要将他们冲散。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安平巷中段，一处老旧的下水道井盖猛地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飞，砸在旁边的墙上，发出轰然巨响！
更加浓郁的、几乎呈黄绿色的气体如同喷泉般从洞口汹涌而出，迅速向四周扩散。
接触到这股浓雾的绿化带植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黄、枯萎！
“啊——！我的眼睛！好痛！”
一个跑得慢的老太太被喷涌出的气体扫到，顿时捂住眼睛凄厉地惨叫起来，踉跄着摔倒在地。
她周围的几个人也立刻剧烈地咳嗽、干呕，眼泪鼻涕直流，痛苦地弯下腰。
致命的威胁，终于露出了它狰狞的獠牙！
恐慌瞬间升级为彻底的崩溃！
“死人了！”
“毒气！是毒气！”
“快跑啊——！”
人群彻底失去了理智，哭喊着、推搡着、践踏着，疯狂地想要远离那喷涌的死亡之泉。
人性的自私与恐惧在这一刻暴露无遗，有人粗暴地推开挡路的人，甚至包括老人和孩子。
老赵目眦欲裂，想要冲过去扶起那位倒地惨叫的老人，却被混乱的人流冲得不断后退，他只能徒劳地嘶吼：“不要乱！不要踩踏！帮忙扶一把！”
但他的声音如同石沉大海。
陈默站在天台之上，拳头死死攥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他看着下方的人间地狱，看着那不断蔓延的黄绿色死亡地带，看着在混乱中挣扎、摔倒、痛苦的人们。
精神力过度消耗的剧痛还在持续袭击着他的大脑，但他已经感觉不到了。一种更深沉的、无力的愤怒和焦急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做了预警，他尽力了，可为什么还是这样？！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种无力感淹没时，他的目光猛地锁定在巷尾——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穿着单薄的睡衣，光着脚，被人流撞得跌倒在地，她吓得哇哇大哭，而她的周围，疯狂逃窜的人们根本无暇低头看她一眼！
更可怕的是，那黄绿色的致命雾气，正朝着她倒地的方向缓缓涌去！
小女孩的身影，瞬间成了这片混乱绝望中，最刺眼的一个点。
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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