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区的艺术影院藏在一排梧桐树后，门脸不大，透着股文艺怀旧的气息。与市中心那些豪华影城相比，这里显然更接地气，也更有生活味道。
顾承宇的车停下时，引来了些许侧目。他显然与这里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他先下车，依旧为林薇拉开车门。林薇迈步下车，目光扫过影院门口张贴的手绘电影海报，又看了看三三两两排队等候入场的年轻男女，脸上没什么表情。
“是这里？”她问，语气听不出喜怒。
“嗯。陈铭说这家影院选的片子不错，氛围也安静。”顾承宇解释道，心里竟有些没底。他是不是选错了地方？她会不会觉得这里太简陋？
林薇没再说什么，径直朝影院门口走去。顾承宇连忙跟上。
排队检票的队伍不长，但顾承宇站在其中，还是感到了一丝不自在。他习惯了特权通道，习惯了空旷的私人空间，这种置身于人群中的感觉，对他而言久违而陌生。
他下意识地想抬手看腕表，又忍住了。目光落在前面的林薇身上。
她站在人群中，身姿挺拔，气质清冷，与周围叽叽喳喳的年轻女孩截然不同，却奇异地融合在这片烟火气里。她似乎并不介意排队，只是安静地看着前方，偶尔因为身后人的推搡而微微蹙眉。
顾承宇不动声色地挪了半步，用自己的身体在她身后隔开了一点空间，挡住了可能的拥挤。
林薇似乎察觉到了，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交汇，没有任何言语，她又淡淡地转了回去。
轮到他们检票。顾承宇拿出手机准备扫码，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电子票在哪里。他习惯了所有琐事由助理打理。
就在这时，林薇已经利落地打开了自己的手机，调出二维码，在验票机上一扫。
“嘀”的一声，绿灯亮起。
她回头，看到顾承宇略显尴尬地举着手机，唇角似乎微不可查地勾了一下，很快又平复。
“进去吧。”她说。
影厅不大，座位间隔也略显紧凑。顾承宇按照票上的指示，找到了他们的位置，在中排靠中间。他先让林薇进去坐下，自己才在她身边落座。
柔软的布艺座椅，带着些许年代感。影厅里灯光昏暗，只有大屏幕上播放的广告散发着幽幽蓝光。空气中弥漫着爆米花的甜腻香气和若有若无的尘土味道。
顾承宇的视线在影厅里扫了一圈。几乎坐满了，多是成双成对的情侣，或者相约而来的朋友。低声的交谈，窸窣的塑料袋响声，构成了一种嘈杂却充满生命力的背景音。
他忽然意识到，他原本计划的“包场”，是多么愚蠢的一个决定。那样的绝对安静和空旷，或许符合他商界帝王的身价，却隔绝了这一切真实的生活气息，也隔绝了……真正靠近她的可能。
像现在这样，和她肩并肩坐在一群普通人中间，听着周遭细微的响动，感受着黑暗中彼此近在咫尺的呼吸，反而有一种奇异的亲密感。
电影开始了，是一部节奏缓慢的文艺爱情片。讲述了一对男女在时代洪流中错失又重逢的故事。
顾承宇对这类片子向来缺乏耐心，他的世界里只有精准的数据和明确的目标。但此刻，他却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屏幕上。
光影变幻，映照在林薇的脸上。她的表情很专注，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看不出喜怒。
影片进行到一半，男女主角在雨中分别，悲伤的音乐响起。顾承宇注意到，林薇放在扶手上的手，指尖微微动了一下。
很细微的动作，却像羽毛一样扫过他的心尖。
他忽然生出一种冲动，想要握住那只手。想要告诉她，他们之间不会再有那样的错过和遗憾。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感到惊讶。他何时变得如此……感性？
他克制住了那股冲动，只是将身体坐得更直了些，让自己的手臂，若有若无地，轻轻贴住了她的。
隔着两层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
林薇似乎顿了一下，但没有移开。
黑暗中，谁也看不清谁的表情。只有屏幕上流淌的光影，和身边人清晰可闻的、带着一丝克制的呼吸声。
顾承宇发现，自己竟然……有点喜欢这种感觉。
这种脱离掌控的，带着未知和细微碰撞的，平凡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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