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风彻底褪去了凉意,变得温润而饱满,裹挟着栀子花初绽的浓香和青草被阳光晒透的气息。天空是一种澄澈的、近乎透明的蓝,大团大团洁白的积云像新摘的棉花,悠然悬浮。阳光明亮却不灼人,透过日渐繁茂的香樟树叶,在地上洒下细碎而晃动的光斑。初夏,以一种安静而坚定的姿态,悄然降临。
一个周四的下午,放学铃声响起。季晨熙收拾好书包,和周小雨、李小虎一起走出教室。走廊里充满了孩子们欢快的喧闹声,大家都在讨论着即将到来的周末计划。
“我爸爸周末带我去新开的科技馆!”李小虎兴奋地宣布。
“我妈妈要带我去买夏天的凉鞋和t恤衫!”周小雨接着说,然后习惯性地转头问季晨熙,“季晨熙,周末你和妈妈去哪儿玩?”
这个问题,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总会让季晨熙的脚步微微一顿,心里泛起一丝细微的、难以言说的涩意。他会含糊地说“在家”或者“去外婆家”,然后快速转移话题。
但这一次,季晨熙几乎没有停顿。他抬起头,迎着周小雨好奇的目光,脸上露出一个平静而自然的笑容:“我和妈妈要去图书馆还书,然后可能去超市买东西。周末我还要给阳台的花浇水、施肥,它们长得可快了。”他的语气平常,就像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家常事,眼神里没有躲闪,只有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沉静的安然。
周小雨和李小虎似乎也习惯了季晨熙很少提及爸爸的安排,注意力立刻被“阳台的花”吸引了:“你种了什么花?开花了记得给我们看看哦!”
“好!”季晨熙爽快地答应。
校门口,楚颜依旧等在老地方。她看到儿子和同学有说有笑地走出来,脸上带着轻松的神情,她的心也跟着微微一松。这段时间,她明显感觉到儿子身上那种紧绷的、过于早熟的沉重感,正在被一种更柔和、更坚韧的平静所取代。
回家的路上,母子俩并肩走着。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路过街心公园,看到几个年轻的爸爸正陪着孩子放风筝,风筝在湛蓝的天空中变成一个小小的彩点。季晨熙停下脚步,仰头看了一会儿,眼神清澈,带着纯粹的欣赏,却没有了以往那种难以掩饰的羡慕和落寞。
“风筝飞得真高。”他轻声说。
“是啊,”楚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有风的好天气,放风筝最合适了。”
季晨熙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忽然说:“妈妈,其实我们家的‘风筝线’,也挺长的。”
楚颜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儿子的意思。她伸手揽住儿子的肩膀,用力按了按,没有说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
晚饭后,季晨熙没有立刻去写作业。他走进自己的房间,从床头取下了那枚陪伴了他将近一年、边缘已被摩挲得十分温润的“平安方向牌”。木牌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他拿着木牌,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没有像往常一样只是看看,而是拿出了一个空的、小巧的铁皮糖果盒——那是以前爸爸装小螺丝用的。
他极其郑重地,将这枚指引了他无数个日夜的“平安方向牌”,轻轻放进了铁盒里。然后,他拿起笔,在一张小小的便利贴上,工工整整地写下:“爸爸的‘方向’·我的‘念想’”,将纸条也小心地放入盒中,盖好盖子。他没有扔掉它,而是像珍藏一件最宝贵的文物,将它端端正正地放回了抽屉的最里层。
做完这一切,他坐在书桌前,静静地看着窗外渐深的夜色和远方闪烁的万家灯火。他伸出手,轻轻按在自己的左胸口,感受着那里平稳而有力的心跳。
爸爸的方向,在心里,已经不需要木牌来指引了。
未来的路,要靠自己的双脚去走,用自己的心去辨别方向。
爸爸是远方的灯塔,而我自己,才是掌舵的水手。
这个认知,像初夏夜晚清凉的风,吹散了他心中最后一丝迷茫的雾气。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力量。
夜里,他在成长记录本上,新的一页,没有画具体的景物。他只用了简单的线条:画了一个小小的、站在地平线上的背影。背影的前方,是一条延伸向远方的、略带弯曲的道路,道路的尽头,与灿烂的星河相连。在背影的胸口位置,他画了一个小小的、发着光的点。在画的旁边,他写下了一段话,笔迹沉稳有力:
**【今天放学,同学问起周末安排,我心里很平静。】_
**【我把爸爸的“平安方向牌”收起来了。】
**【不是忘记,是把它放在了心里最宝贵的地方。】
**【爸爸的方向,已经刻在我心里了。】
**【我知道我要去哪里,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爸爸是天上最亮的那颗星,为我照亮很远的路。】
**【但脚下的路,要我自己一步一步去走。】
**【妈妈在身边,爸爸在心里,我就有勇气走很远。】
**【爸爸,请你看着,我不再需要一直看着南方了。】
【因为我要开始寻找,属于我自己的,闪闪发光的北方。】
这一章,标志着季晨熙内心成长的彻底完成。他完成了从依赖外物指引到内心笃定的关键转变,将父亲的“平安方向”内化为自己生命的罗盘。他接纳了失去,消化了思念,并将这一切转化为清晰的人生方向和前行的勇气。那枚被珍藏起来的木牌,完成了它最初的使命,从此化作血脉的一部分,无声地流淌在孩子的生命里。初夏的夜空,星河璀璨,孩子站在人生的新起点,目光清澈,脚步坚定,心中自有山河与航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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