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蒂华纳的天空染成血橙与紫罗兰交织的画卷,陆少华站在市中心的十字路口,感受着这座边境城市独特的脉搏。这里的空气似乎都比别处浓稠——油炸玉米饼的香气混合着汽车尾气,廉价香水的甜腻纠缠着街角尿骚味,构成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感官鸡尾酒。
“?coca! ?mota! ?cristal!” 一个瘦得像竹竿的毒贩靠在褪色的墙壁上,用毫无起伏的声调念叨着毒品的名字,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过往行人。不远处,几个穿着暴露的女人在霓虹灯下招揽生意,她们的妆容精致得近乎面具。
陆少华拉了拉帽檐,将背包换到另一侧肩膀。他的步伐不疾不徐,与周围匆忙或慵懒的人群形成微妙对比。每一步都带着特种兵的本能——脚掌先着地,减少声响;身体微微前倾,保持重心稳定;视线以特定频率扫视四周,不漏过任何细节。
他注意到街角有两个年轻人正假装聊天,实则监视着街道。更远处,一辆黑色SUV停在路边,车窗贴了深色膜,但陆少华凭借经验判断里面至少坐着三个人。蒂华纳的生存法则已经开始在他面前展开第一章:永远有人监视,永远不要完全暴露自己。
“先生,需要导游吗?”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突然窜到他面前,眼睛亮得不像孩子,“我知道所有好地方,便宜!”
陆少华摇摇头,用刚学的西班牙语简短回答:“不用,谢谢。”
男孩不放弃:“那你需要住的地方吗?我叔叔有旅馆,干净又安全!”他指了指不远处一栋粉红色的三层建筑,外墙斑驳得像麻风病人的皮肤。
陆少华心中一动。他确实需要落脚点,但不是这种明显与当地黑帮有联系的场所。他再次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五比索的纸币递给男孩:“买点吃的吧。”
男孩接过钱,眼神瞬间从天真变为老练:“小心点,中国人。第六街不是游客该去的地方。”说完就像泥鳅一样溜走了。
陆少华眯起眼睛。这孩子显然不是普通的街头乞丐,而是某个势力的眼线。他记下这个细节,继续向前走。
街道两旁的建筑呈现出奇特的混合风格——殖民时期的老房子旁边是粗糙的水泥楼房,精美的铁艺阳台对着毫无美感的防盗网。每一栋建筑都在诉说着这座城市复杂的历史:曾经的优雅,现在的实用主义。
在一家杂货店前,陆少华停下脚步,假装挑选水果,实则观察对面的一家中介公司。橱窗里贴满了租房信息,有些照片明显是多年前拍摄的。
“新鲜芒果,甜得像初恋!”店主是个胖乎乎的中年人,笑容可掬,但陆少华注意到他腰间别着一把匕首,刀柄磨损严重,说明不是装饰品。
陆少华挑了几个芒果,付钱时状似随意地问:“我想租个房子,安静点的,有什么建议吗?”
店主一边找零一边打量他:“安静?在蒂华纳?”他笑了起来,露出两颗金牙,“那你得去山上,或者...找个有保安的地方。”
“我只是想开个小餐馆。”陆少华说,这是他和老金商量的掩护故事。
店主的眼神立刻变了,不再是看游客的轻蔑,而是带着审视:“餐馆?哪种菜?”
“中餐。”
“啊,中国人。”店主点点头,从柜台下拿出一张名片,“找我表弟路易斯,他专门做商业房产。告诉他是我介绍的——大家都叫我‘胖子卡洛斯’。”
陆少华接过名片,普通的白色卡纸,只有一个名字和电话号码。他道谢后离开,感觉到店主的视线一直跟随他直到拐角。
转过街角,景象突变。这里的建筑更加破败,墙上布满涂鸦,有些是艺术创作,有些则是帮派标记。几个年轻人坐在台阶上抽烟,眼神空洞。空气中弥漫着大麻的甜腻气味。
陆少华加快脚步,但保持节奏平稳。他感觉到那些年轻人的目光像针一样刺在背上。在这种地方,表现出恐惧或挑衅都是危险的,必须找到微妙的平衡。
突然,前方传来争吵声。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正与三个混混模样的人对峙。西装男挥舞着公文包,声音颤抖但强硬:“我已经付过保护费了!你们不能这样!”
“情况变了,老家伙。”为首的混混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床,“海湾集团现在要收双倍。”
陆少华心中一动。海湾集团——这正是老金警告他要小心的主要毒枭组织之一。他假装系鞋带,在不远处蹲下,耳朵捕捉着每一句话。
“我...我没有那么多钱。”西装男的声音带着绝望,“我的店铺这个月几乎没生意...”
“那就关门大吉。”混混推开他,开始用喷漆在店铺卷帘门上涂鸦——一个扭曲的鲨鱼图案,海湾集团的标志。
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西装男突然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把手枪,双手颤抖地指着混混们:“滚开!从我店前滚开!”
场面瞬间凝固。三个混混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刺耳的笑声。
“老头,你会用那玩意儿吗?”缺牙混混嘲笑道,向前迈了一步。
枪响了。
子弹打中了缺牙混混的肩膀,他惨叫一声倒地。另外两个混混立刻掏出自己的武器——一把生锈的左轮手枪和一把弹簧刀。
陆少华心中暗骂一声。他本想低调行事,但现在无辜的人可能因此丧命。在特种部队训练出的本能让他瞬间评估局势:两个持械歹徒,一个受伤但仍有威胁,一个平民处于极度恐慌状态。
没有时间犹豫。
当拿左轮手枪的混混瞄准西装男时,陆少华像猎豹般窜出。一记精准的手刀劈在混混手腕上,左轮手枪应声落地。几乎同时,他的另一只手抓住持刀混混的手腕,一扭一推,伴随着清脆的骨折声,那把弹簧刀叮当落地。
整个过程不到三秒。两个混混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失去战斗力。
陆少华捡起左轮手枪,卸下子弹,然后将空枪扔回给目瞪口呆的混混们:“带上你们的同伙,滚。”
他的声音平静,但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混混们搀扶起受伤的同伙,狼狈逃窜,连句狠话都不敢留。
西装男仍然举着枪,双手剧烈颤抖,看着陆少华的眼神充满恐惧和感激。
“把枪放下。”陆少华用西班牙语说,语气缓和了些,“你安全了。”
西装男缓缓放下枪,突然开始抽泣:“他们...他们还会回来的...我会死的...”
陆少华环顾四周,几个窗户后好奇的目光迅速缩回。没有警察的迹象,在蒂华纳的这类街区,枪声往往只能自救。
“你先冷静。”陆少华扶起瘫软的西装男,从他手中拿过枪,同样卸下子弹,“你叫什么名字?”
“米格尔...米格尔·埃雷拉...”西装男抽噎着说,“我在街角开律师事务所...他们一个月前开始骚扰我...”
陆少华帮助米格尔进入他的事务所——一间狭小但整洁的办公室。墙上的文凭显示他是蒂华纳大学的法学毕业生,桌上摆着与妻子的合影。
“谢谢你,先生...”米格尔倒了一杯威士忌,手仍然颤抖,“但我完了,海湾集团不会放过我的...”
陆少华沉思片刻。他本不该卷入任何纠纷,但眼前这个懦弱的律师让他想起远在中国的表弟——同样是被迫面对自己无法掌控的暴力。
“你可以报警。”陆少华试探性建议。
米格尔发出苦涩的笑声:“报警?警察要么是海湾集团的人,要么被收买了。我上周就去报警了,结果第二天他们就来找我,说我知道得太多了。”
典型的边境城市腐败现象。陆少华不动声色地继续询问:“那你为什么不离开蒂华纳?”
“我的全部家当都在这里...我的房子,我的事业...”米格尔灌下一大口威士忌,“我妻子两年前病逝后,我就只有这些了。”
黄昏的最后一丝光线从百叶窗的缝隙中射入,在米格尔花白的头发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陆少华心中涌起一丝同情,但更多的是警惕。同情心在这种地方是奢侈品,他负担不起。
“听着,米格尔。”陆少华站起身,“我建议你暂时离开几天,去亲戚家避避风头。同时,我可以帮你打听一下情况。”
米格尔睁大眼睛:“你为什么帮我?我们素不相识...”
“因为我需要本地信息。”陆少华实话实说,“我想在这里开餐馆,需要了解真实的情况。”
这半真半假的解释似乎说服了米格尔。他急忙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这是我郊外小屋的钥匙,地址写在标签上。我可以去我姐姐家住几天...但如果你听到什么消息...”
“我会的。”陆少华接过钥匙,“现在收拾东西,趁天还没全黑离开。”
送走米格尔后,陆少华独自站在渐暗的办公室里思考。他本计划低调地寻找落脚点,却意外卷入了一起帮派纠纷,还得到了一个可能有用的联系人。
窗外,蒂华纳的夜生活正在苏醒。霓虹灯逐一亮起,街道上的人流发生变化——白天谨慎的市民被夜晚放纵的人群取代。某种狂野的能量在空气中振动,像是即将沸腾的水。
陆少华拉上窗帘,打开手机查看老金发来的加密信息。简短明了:“已转账至瑞士账户。联系人‘鸽子’明天抵达。小心行事。”
他删除信息,环顾这间狭小的办公室。米格尔的书籍整齐排列,妻子的照片擦拭得一尘不染。在这个充满混乱的城市里,这间小屋像是一个试图维持秩序的孤岛。
但秩序在蒂华纳是奢侈品,陆少华比谁都清楚这一点。他锁好门,从后巷离开,融入了蒂华纳夜晚的阴影中。
在这一天的黄昏时分,他不仅看到了这座城市的疯狂,也瞥见了其中挣扎求存的普通人。而他自己,正是要在这种疯狂与秩序的边缘,找到属于他的立足之地。
远处的教堂钟声响起,深沉而哀婉,像是在为这座城市的灵魂敲响丧钟,又像是在迎接它永不停歇的重生。
陆少华抬起头,看着第一颗在黄昏天空中亮起的星星,心中涌起一种奇特的确定感。这就是他将要战斗和生存的地方,一个美丽与恐怖并存的地狱与天堂。
而他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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