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夜很少真正动怒，但他一旦觉得“有点生气”，行事便愈加难以捉摸。
殷玄的崩溃与恨意如同实质的火焰，几乎要将他自身焚毁。
“你们……你们这些魔头……都是一伙的。从头到尾……都是为了骗我……为了我这具炉鼎之身。”
萧夜紫眸微闪，殷玄眼中的恨意不仅没让他不悦，反而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
“玄儿，你这副模样，倒让我想起从前的自己了。”
“恨？”他低低地笑起来，紫眸深处闪烁着愉悦的光，“那就更恨一点吧，牢牢记住我……记住这张脸，记住这双眼睛，记住‘明夜’这个名字。尊上说过，只要够强，我想成为怎样的人，都可以随心所欲——包括让你恨入骨髓。”
“我一定会杀了你……”殷玄的声音颤抖却清晰，“明夜！”
“明夜！”梦缘终于忍无可忍。它无法安抚崩溃的主人，内心的痛苦与自责几乎将它撕裂。
它无法反驳萧夜关于“炉鼎”的直白定义，那是它和叶野无法回避的初衷。
但此刻，它不能再任由萧夜这样玩弄、刺激殷玄了。
“他是我和左护法要用来调养尊上灵体的……你现在，是想叛主吗？”
“叛主？”萧夜脸上的慵懒瞬间褪去，化为刺骨的冰寒。
他缓缓转向梦缘，紫眸中再无半分温度：“梦缘，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这个世上的所有人都可能背叛尊上，只有我明夜……绝对不会。”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睥睨着瑟瑟发抖的梦缘，语气里带着轻蔑与失望：“你和无极喜欢玩这种‘拯救尊上’的小把戏，我看在昔日情分上，一直由着你们胡闹。无垢之体？呵……”
他发出一声轻嗤，“从头到尾都是你们一厢情愿。尊上他，会看得上这样懦弱无知、只会哭哭啼啼的小炉鼎？你们若真带他去天渊，怕是还得准备些药下在他身上，赌一赌尊上心善，不想看他欲火焚身而死……”
他顿了顿，语气说不清是嘲讽还是赞赏：“若你们真能做到……我倒要夸你们一句勇气可嘉。”
“明夜！”
梦缘的声音骤然拔高。
它知道萧夜说的是事实，是它和叶野一直在回避的残酷现实，无垢之体或许珍贵，但对尊上来说，他或许并不想……
“算了，”萧夜似乎厌倦了这场争论，又恢复了那种慵懒随意的姿态，他轻轻叹气，带着无可奈何的纵容，“真是我欠你们两个的。既然你们执意要玩这场‘救主’的游戏……”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瘫软在地、眼神空洞的殷玄，缓步走了过去。
“这样恨意滔天地看着我啊……”萧夜在殷玄面前蹲下，指尖轻柔地拂过殷玄因仇恨而颤抖的眼睫，紫眸中竟掠过一丝近乎怜惜的涟漪。
“会让我……有点心软的。”
他的手掌轻轻覆上殷玄那双盛满崩溃与泪水的眼睛。
“乖玄儿，别看了。睡一觉吧……把那些不该记住的，都忘掉。”
掌心之下，深邃的紫色魔光无声流淌，温柔而霸道地侵入殷玄濒临破碎的识海。
那些关于《太阴引星诀》的真相、叶野的欺骗、梦缘的隐瞒、渊离的存在、萧夜揭露的关于“炉鼎”与“利用”的冰冷事实……
这些足以摧毁神魂的记忆，被紫光精准地包裹、剥离、打散，沉入记忆深处，覆盖上混沌的迷雾。
最终，只留下最核心、最痛苦的锚点——
兄长萧琉铮为了救他而杀人、修炼了致命魔功、濒临死亡、如今更需要他手中的“分身”才能活下去，而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自己的命，要自己学会掌握，是吗？”
萧夜低语，仿佛在教导，又似在叹息。
他另一只手随意一招，那个被用过的“分身”化作微光，塞进了殷玄腰间的储物袋。
做完这一切，萧夜收回手。
殷玄的身体软软倒地，呼吸变得平稳，只是紧蹙的眉心和眼角的泪痕，昭示着他即使在沉睡中，神魂也背负着难以承受的重压。
萧夜站起身，目光再次投向眼中充满哀求的梦缘。
“小梦，我没坏你们的事。你们，最好也别来碍我的事。玄天圣地，我势在必得。无极若是不愿相帮杀了林烬霄，我不强求。但若是他执意要挡我的路……”
他的视线扫过地上昏睡的殷玄：“那么，我种在他识海里的‘忘忧引’……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不小心’松开了，你知道的，我最擅长摄神咒……到时候，你们费尽心机维持的‘温情’假象，还能剩下几分？”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匍匐在地的梦缘，那眼神深处，似乎有一丝被岁月尘封的温情一闪而逝。
“小梦，说到底……我们也算‘亲人’，不是吗？”
话音落下，萧夜的身影如同被风吹散的紫色烟霞，无声无息地淡去，彻底消失在这片死寂的空间里。
死一般的寂静重新笼罩。
“主人……主人……”梦缘再也支撑不住，踉跄着扑到殷玄身边。
它用小脑袋用力蹭着殷玄冰冷的脸颊，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滚烫的泪水大颗大颗地从它紫色的兽瞳中滚落，浸湿了殷玄的鬓发。
对不起……
它知道明夜说的是事实。
无垢之体是尊上需要的一种“解药”，这是它和叶野接近殷玄最根本的目的。
那些温情，那些依赖，那些并肩作战的承诺……在利用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可它也是真的……
喜欢这个会抱着它叫“小白”、会给它熬粥、会因为担心别人而落泪心软的主人啊。
它恨自己的无力，恨明夜的残忍，更恨它和叶野从一开始就编织的那个谎言，将主人拖入了这深渊。
它保护不了主人，甚至在主人最需要真相和安慰时，它连一句完整的辩解都无法说出口。
看着主人即使在昏迷中依旧痛苦紧蹙的眉头，梦缘的心都要碎了。
它伸出粉嫩的小舌头，一遍又一遍，小心翼翼地舔舐着主人脸上未干的泪痕和唇角的血渍，仿佛这样就能舔去主人的痛苦。
庆幸？
是的，它心中甚至升起一丝庆幸——
庆幸主人忘记了那些关于“炉鼎”和赤裸利用的真相，只保留了关于兄长的痛苦。
至少……
主人对它的感情还没有被真相彻底冻结。
至少……
它还能留在主人身边。
主人只是没有灵根的凡人，现在的修为只是镜花水月，能达到元婴期就已经是极限了……虽然元婴期并不低，但是和他们相比，远远不足。
救尊上是它的第一目标没错，
可同时，它只是也想要……
想主人活得久一点，
让主人拥有真正的灵根。
尊上，只有尊上才会有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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