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室那场短暂而无声的风暴，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尚未完全荡开，便被一种更强大的力量悄然抚平。办公区很快恢复了表面的平静，那个被惊扰的后勤职员悻悻地更换了其他机器的耗材后离开，同事们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却无人敢公开议论。
林薇依旧坐在她的角落，心知肚明那被取走的废粉盒里，必然藏着足以掀起波澜的东西。但她面上不露分毫，只是偶尔抬手揉捏一下后颈，显露出久坐后的疲惫，仿佛对刚刚发生的一切毫无察觉。
下班时间到了。
周围的同事开始收拾东西，互相招呼着离开，依旧无人邀请她。她也乐得清静，慢吞吞地整理好自己的桌面，关掉电脑，随着稀疏的人流走向电梯。
就在她即将踏入电梯轿厢的瞬间，一直如同隐形人般守在总裁办公室外的“磐石”却无声地出现在她身侧。
“林小姐，”他的声音依旧硬邦邦，没有任何情绪起伏，“陆总请您稍留片刻。”
来了。
林薇的心脏微微一紧，脸上适时地浮现出惊讶和一丝惶恐，顺从地点点头，跟着他走向与下班人流相反的方向——不是总裁办公室，而是另一条通往小型内部会议室的走廊。
“磐石”在一扇门前停下，为她推开门，自己却留在门外，如同沉默的门神。
林薇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会议室不大，布置简洁冷硬。陆沉渊坐在长桌的一端，身后是巨大的落地窗，港城的璀璨夜景在他身后铺陈开来，却仿佛都成了他冰冷气场的背景板。
他面前放着那个熟悉的、印着寰宇安全部门标识的证物袋，里面正是从打印室取走的废墨粉盒。他并没有在看它，而是指尖夹着一份薄薄的资料，目光低垂，似乎正在审阅。
听到她进来的声音，他并没有立刻抬头。
林薇站在原地，微微低着头，双手紧张地交握在身前，扮演着不安与顺从。
几秒钟后，陆沉渊才缓缓抬起眼。目光如同实质，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审视后的冰冷评估。
“做得不错。”他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赞赏的意味，更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林薇抬起头，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和一丝受宠若惊：“陆总……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陆沉渊没有解释，也没有追问她是如何发现异常、又是基于什么判断发出那条信息的。他似乎只关心结果。
他将指尖的那份资料轻轻推到她面前的桌面上。
“这是公司内部网络安全与保密条例的补充细则，”他语气淡漠，“以及，一部经过特殊加密处理的卫星电话的使用权限和唯一频段。”
林薇的目光落在资料上，最上面一页确实是枯燥的条例文件，但下面隐约露出另一部纯黑色、造型更小巧精良的卫星电话的一角。
奖励来了。
更高级的通讯工具，意味着更直接的联系渠道，也意味着……更严密的监控。
“以后，用这个。”陆沉渊的声音不容置疑，“之前那部，处理掉。”
“是，谢谢陆总。”林薇低声应道，小心地拿起那份资料和下面的新电话。新电话入手冰凉沉重，显然比之前那部廉价货高级无数倍。
“你的活动范围，可以适当放宽到大厦的公共区域及地下两层。”陆沉渊继续道，仿佛在给予某种恩赐，“需要什么基础物资，可以直接向‘磐石’提。他会处理。”
更大的活动空间，基本的生活保障。这是对她初步证明价值后的“投资”。
但紧接着，他的话音微微一沉，目光如同淬冰的利刃，瞬间穿透了她所有伪装：
“但是，记住。”
“你的命，你的行动，你获取的每一份信息，都属于我。”
“任何未经允许的擅自行动，任何试图隐瞒或传递信息的举动，任何……超出我容忍底线的行为——”
他顿了顿，每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面上，清晰而寒冷：
“后果，不是你能够承担的。”
奖励与警告，如同硬币的两面，被他同时抛出，不容拒绝。
林薇垂下眼睫，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冷芒，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了一下，声音愈发恭顺卑微：“我明白，陆总。我不敢……我一定会遵守规矩。”
陆沉渊凝视了她片刻，似乎满意于她这副驯服的模样，这才微微颔首。
“出去吧。”
“是。”林薇如蒙大赦般，紧紧抱着那份文件和新的卫星电话，低着头，快步退出了会议室。
门在身后关上。
走廊里，“磐石”依旧像铁塔般伫立着，面无表情。
林薇没有看他，抱着怀里那份沉甸甸的“奖励”与“警告”，低着头，沿着空旷的走廊慢慢走向电梯间。
直到走进空无一人的电梯，轿厢门缓缓合拢，将外界彻底隔绝。
她脸上那副惶恐不安、卑微顺从的表情才如同潮水般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冷静和一丝冰冷的锐利。
她低头看着怀中那部崭新的、功能更强大的卫星电话。
工具升级了。
牢笼的范围，似乎也扩大了一点。
但束缚的锁链，也变得更加结实和……致命。
她缓缓吸了一口气，电梯镜面墙壁映出她苍白却眼神坚定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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