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中心的空气仿佛因为双方有限的坦白而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不再是纯粹的剑拔弩张,也不再是单方面的审视与伪装,一种基于共同目标和部分真相的、极其脆弱的“信任”纽带,在两人之间悄然建立。
陆沉渊不再将林薇完全视为一个需要时刻提防的“高风险变量”,而是开始将她纳入更核心的决策圈。他调出了更多关于李珊、星海实业以及坎邦地区的情报,甚至包括一些“守夜人”内部非涉密的分析报告。
“李珊与星海实业总裁宋哲关系密切,但宋哲更像是台前的代理人。李珊通过一个复杂的离岸网络控制着星海的部分核心资金流,这些资金最终流向都与坎邦地区的非政府武装有关。”陆沉渊指着屏幕上错综复杂的资金图谱,语气冷静,“王明达,就是她在寰宇资本内部撬开的一个口子。”
林薇专注地看着那些信息,大脑飞速运转,与自己掌握的情报相互印证。她指着图谱上一个标记为“新月贸易”的空壳公司:“这里,资金在进入坎邦前,在这里有一个短暂的聚集和分流。‘翡翠’会不会指的就是这个中转环节?或者…是某种通过这个渠道运输的特定物资的代号?”
她的提问精准地切中了关键点,不再是之前那种懵懂的附和,而是带着明确目的性和专业分析能力的探讨。
陆沉渊看了她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认可。“有可能。‘新月贸易’的注册地信息模糊,但它的一个关联账户近期与缅北一个代号‘矿区77’的地点有过密集通讯。‘矿区77’…正好位于坎邦冲突的核心地带。”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已经安排人重点监控‘新月贸易’和王明达的账户,同时设法渗透‘矿区77’的通讯网络。”
这是之前他不会轻易透露的行动细节。林薇知道,这是他释放出的一个合作信号。
“李珊那边呢?”林薇问道,“她知道‘清道夫’行动失败,俘虏也死了,会不会有所警觉,提前切断线索?”
“她当然会。”陆沉渊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所以,我们不能给她反应的时间。敲山震虎,也要敲得她措手不及。”
他操作控制台,调出了一份即将在第二天发布的、由寰宇资本主导的财经新闻通稿草稿。标题赫然是关于对几家与星海实业有关联的海外公司启动“合规性审查”的声明,措辞严厉,直指其可能存在的“洗钱”和“违反国际制裁”行为。
“这是第一步。”陆沉渊解释道,“公开施加压力,打乱他们的阵脚,逼他们动起来。只要他们一动,就会露出更多破绽。”
林薇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这是阳谋,利用商业规则和舆论压力,迫使隐藏在暗处的对手不得不做出反应。而她和陆沉渊,就可以在对方慌乱的动作中,寻找致命一击的机会。
“我需要做什么?”林薇直接问道。她知道,自己在这场行动中,不可能再置身事外。
陆沉渊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新的考量:“你熟悉‘影网’的部分运作模式和联络习惯。密切关注深网和特定频率的加密信号,尤其是与‘冥王’、李珊可能相关的。任何异常动向,立刻通知我。”
他将一部分情报监控的任务交给了她,这既是信任的体现,也是一种测试。
“另外,”他补充道,语气稍缓,“你的‘林薇’身份暂时还有用。张莉和王明达那边,继续保持观察,但不要轻举妄动,避免打草惊蛇。”
“我明白。”林薇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该扮演的角色。
沟通结束,陆沉渊去安排接下来的具体行动。林薇独自留在指挥中心,看着屏幕上那些象征着阴谋与危险的光点和线条,心中五味杂陈。
信任增加了,但依旧脆弱。他们交换了部分秘密,确立了共同目标,但彼此心底最深的戒备并未完全消除。她不知道陆沉渊在“守夜人”中真正的地位和最终目的,他也不知道她隐藏的代号和尚未言明的复仇计划。
这种建立在沙土之上的同盟,随时可能因为一个新的变故而崩塌。
但无论如何,他们终于从互相试探的迷雾中,迈出了实质性合作的一步。她不再是孤身一人面对庞大的阴影组织,身边多了一个强大而危险的盟友。
林薇轻轻吸了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专注。
无论这份信任多么脆弱,她都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利用陆沉渊的力量,借助“守夜人”的资源,将她所追查的真相,和她所背负的血债,一并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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