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七腿肚子里的筋像是被人抽走了，整个人软得像一滩烂泥，贴着墙壁滑到了地上。窗外，那些黑西装的身影如同鬼魅，无声无息地散开，封锁了每一个出口。那不是普通的社团火并，没有叫嚣，没有喧哗，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纪律感，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七……七哥，怎么办啊？”一个小弟的声音抖得像筛糠，手里的西瓜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我……我怎么知道啊！”肥七扯着嗓子吼了一句，声音却带着哭腔。
跑？往哪跑？整个车行被围得跟铁桶一样，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打？拿什么打？人家是刚刚把陈九连根拔起，逼得新记项强都低头认怂的江氏实业！就凭他们这十几号人，冲上去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办公室里的气氛凝固了，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牙齿打颤的声音。每个人都清楚，游戏结束了。黑柴老大，那个以前在香江呼风唤雨的大佬，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巨响，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阿豪叼着一根牙签，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大头文和瘦猴。他环视了一圈办公室里噤若寒蝉的众人，目光最后落在了瘫坐在地的肥七身上，嘴角一撇，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肥七哥是吧？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开party啊？”
肥七浑身一哆嗦，挣扎着想爬起来，可双腿怎么也使不上劲。他只能仰着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豪……豪哥……误会，都是误会……我们就是……就是打打牌，消遣一下……”
“打牌？”阿豪走到办公桌前，一脚踩在椅子上，俯视着肥七，“用这么多钱打牌？你们玩的有点大喔。”
他指了指桌上那个敞开的保险柜，里面塞满了还没来得及装箱的钞票。
肥七的冷汗把后背的衣服都浸透了，他知道任何辩解都是多余的。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花招都像小孩子的把戏。
“豪哥，我……我错了！我把钱……所有的钱都给你们！求你放我一条生路！”肥七“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开始用力地磕头，额头撞击地板发出沉闷的响声。
办公室里的其他小弟见状，也纷纷丢下武器，跪倒一片，嘴里喊着“豪哥饶命”。
阿豪看着这群毫无骨气的家伙，眼神里充满了鄙夷。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慢悠悠地展开，对着上面的字念道：“肥七，原名李国富，四十二岁，沙田人。十三岁开始跟黑柴，是黑柴手下第一号账房先生，专门负责处理黑柴所有的黑钱。黑柴的‘发记车行’、‘丽都夜总会’、‘金宝麻雀馆’，还有三艘走私渔船的账目，全都在你手上，对不对？”
每念出一个名字，肥七的脸色就白一分。当阿豪念完，他的脸已经毫无血色，像是见了鬼一样。
这……这怎么可能？这些都是黑柴最核心的秘密，除了他和黑柴，绝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得这么清楚！江氏……江氏到底是什么来头？他们是魔鬼吗？！
“大小姐说了，”阿豪收起纸条，语气变得冰冷，“钱，我们江氏自己会赚，不用你们给。但是账本，必须交出来。”
肥七猛地抬起头，瞳孔剧烈收缩。账本！他们要的是账本！
那些账本记录了黑柴这些年来所有的非法交易，牵涉到的人员上至警队高层，下至各路社团大佬。这东西要是交出去，整个香江的地下世界都要掀起一场十二级大地震！黑柴得罪过的那些人，要是知道账本在江氏手上，还不把江氏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肥七脑子飞速转动，他瞬间明白了江小朵的意图。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斩草除根了，这是要拿捏住整个江湖的命脉！
“我……我不知道什么账本……”肥七抱着最后一丝侥幸，矢口否认。
“是吗？”阿豪冷笑一声，朝大头文使了个眼色。
大头文心领神会，从后腰抽出一把短柄铁锤，二话不说，对着肥七旁边一个小弟的膝盖就砸了下去！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紧接着是那小弟撕心裂肺的惨嚎。
肥七吓得魂飞魄散，裤裆一热，一股骚臭味瞬间弥漫开来。
“我再问一次，账本在哪？”阿豪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府，不带一丝感情。
“在……在……”肥七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颤抖着手指，指向办公室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保险柜，“在……在那里……”
阿豪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瘦猴去开保险柜。
肥七瘫在地上，看着瘦猴熟练地撬开保险柜，从里面取出厚厚一摞账本，他的眼神彻底黯淡了下去。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荃湾黑柴的时代，彻底画上了句号。而一个新的，更加可怕的时代，已经降临。
就在这时，车行外传来一阵低沉的引擎声。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到门口。
阿豪立刻收起了脸上的嚣张，整了整衣领，快步迎了出去，恭敬地拉开车门。
江盛雄和江小朵从车上走了下来。
江盛雄扫了一眼院子里被控制住的马仔，又看了看办公室里跪了一地的人，最后目光落在阿豪身上，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他的办事效率。
江小朵则径直走进办公室，从瘦猴手中接过那几本账本，随意地翻了翻。昏暗的灯光下，少女清秀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但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却闪烁着运筹帷幄的光芒。
“忠叔，”江小朵拿起车载对讲机，“通知财务部和法务部的人，可以过来接收资产了。另外，让笑面佛的物流部也准备一下，这里所有的车，明天天亮之前，全部换上我们江氏实业的标志。”
“是，大小姐。”对讲机里传来廖忠沉稳的回应。
江小朵放下对讲机，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肥七，淡淡地说道：“你叫肥七？”
“是……是，大小姐……”肥七颤声回答，连头都不敢抬。
“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选。”江小朵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从今天起，你替我们江氏做事，以前的薪水翻倍。把黑柴所有藏钱的地方，所有的人脉关系，一五一十地写出来。写得好，你有功。要是敢隐瞒一个字……”
她没有说下去，但那冰冷的语气已经说明了一切。
肥七如蒙大赦，拼命磕头：“谢谢大小姐！谢谢大小姐不杀之恩！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清楚，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黑柴完了，他唯一的活路，就是抱紧眼前这条更粗的大腿。
江盛雄看着女儿三言两语就将黑柴最核心的账房收为己用，心中既是骄傲，又有些许的难过。他的女儿，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他庇护的小女孩了。
“小朵，”江盛雄走到她身边，低声问道，“这些账本，你打算怎么处理？”
江小朵合上账本，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老豆，这些不是账本。”她拍了拍手里的硬壳封面，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这是我们江氏实业的‘江湖征信报告’，也是一张能让全港社团都乖乖听话的……阎王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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